副排长也在办公室等着，见到我们就说一定是电话线断掉了，但一时半会也找不出坏掉的地方。他也看见了小朱，便问怎么回事？

我就把事情经过跟他讲了一遍，又问副排长接下去该怎么办？副排长想了想说：现在已经快凌晨了，再想出去追副排长他们也不大可能。最关键的是我们根本不了解敌人，冒然前行恐失意外。这样子，大家现在都到二楼会议室去，今天我们睡在一起。每个人轮流值班两小时，我轮第一班。其他事情明天天亮再作打算。

我问：小朱睡哪里？

副排长说：当然跟我们睡一起，一个人太危险了！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我们想了想副排长句句在理，于是众人就都来到二楼，从寝室里取了几张席子，在会议室里铺好。小陶还特意在小朱的席子旁边拦了几把椅子，上面遮盖了一些被单。

我想到身边还有几位信赖的战友，副排长也就站在会议室门口给自己站岗，心中稍稍安慰了一些，加上身心俱疲，刚合上眼就睡了过去。

正睡着迷糊，忽然被一阵尖叫声吵醒，起来一看，就看在小朱整个人癫狂似地手舞足蹈，嘴上不停地大喊：鬼，黑脸鬼！

然后又跑到房间角落蹲下身子缩成一团，大哭起来。小陶眼里满是泪水，想靠近她安慰几句，冷不防被她右手一抓，脸上立马红出一条长长的血痕。我们几位战士正不知如何是好时，副排长推门进来，一看这个样子便摇了摇头：她疯了。

小朱又哭又叫足有十来分钟之久，之后疲惫地昏了过去。看着平时这么文静乖巧的女孩变成这个样子，我们都暗自叹息。而跟她一起从农科所来的小陶因为跟她平时关系特好，更是心疼地哭出声来。

副排长又转身出去站岗。老狼说小朱怎么办？副排长说虽然她不是我们的战友，但都是革命的伙伴，新中国的建设者，况且又是女同志，我们人民战士更要保护她。

其实我们几个也都不愿意让小朱一个人孤零零去睡，天知道那些黑脸鬼还会不会再来。只是后来每隔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小朱就会从恶梦中惊醒，撕心裂肺地疯喊：鬼，黑脸鬼！把刚刚入睡的我们全都吵醒。

但是我却注意到，每次她喊叫的时候双手都是用力向前挥甩，好似在撒着煤灰。

2010-8-10 14:32:00

老狼哈欠连连说：这个觉是没法睡了，我还是先出去换副排长吧。我说我跟你一块去，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睡意。他拍了下我的肩膀说真是好兄弟，两人便走出房门把副排长换了进来。副排长进屋不忘叮嘱了几句，我看到他眼中全是红红的血丝。

此刻天色正处于最黑暗的时刻。我和老狼背着步枪，看着前方大片的葡萄园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轮廓，就像从大地深处冒出的一团浓雾，正向我们慢慢扑来。

老狼摸了摸口袋，呸了一口：要紧关头没有烟了。

我说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老狼说不知怎么回事我就想起电影中的情节了，领导干部不是一碰到问题都要叉着腰，吸着烟吗？我觉得现在这个气氛正合适。

我摇了摇头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老狼沉默一会，又说：晓东，我有个问题不是很明白呢。

我说什么问题，老狼沉思了好一会说：你可千万别说我这个人心眼小啊。

我说你这个急性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有话就快说呗。

老狼这才点了点头说：这话我只跟你一人讲，可千万别跟副排长说啊。我奇怪的是，你看排长他们那么多解放军战士都出事了，小朱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反而活下来了？

我当时也没多想，随口回了一句：她不是藏在伙房里吗？黑不隆冬的看不清就躲过了一劫。

老狼说：但是她一直在喊黑脸鬼，证明了她也看到过那些陌生人……

我这才回过神来，想想其中的确颇有蹊跷。于是转身向楼下走去，老狼忙问我去哪？我说去伙房看看，一会就回。到时副排长如果问我的话就说去方便了。

老狼急了想来拉我，我加快了脚步，他又不好擅自离岗，只好小声骂了一句：我操，你快点回来。我们人民军队里没有你这种不遵守纪律的战士。

伙房是个单间小屋，此刻因为大门被撞开了，看起来仿佛一个张着巨嘴的怪兽。因为天黑，根本看不清地面上有些什么东西，于是走了进去把灯点亮。

一看，惊讶地我目瞪口呆。

只见整间伙房里到处都是黑乎乎的一片，饭架、灶头、柜子、就连所有的热水瓶上都撒满了一层煤灰，根本看不出哪个是红色，哪个是青色了。

但是东西倒是整齐的很，没有凌乱散落的样子。借着灯光，我忽然看到伙房门口也撒满了一堆煤灰，上面还有几条深深地印痕，成双出现，两两平行，有几条则交错在了一起，杂乱无章。

移走？我心里猛地一震，如果排长他们是移走的话，那确实会在地上留下两道平行的印痕啊！这证明了张汝昌说的没有错，也证明了那些陌生人确实来过伙房。可是为什么小朱并没有被他们给制服呢？

难道是这些煤灰吓走了陌生人？

雄黄吓走了大白蛇，煤灰吓走了陌生人。

我感觉黑暗中出现了一个亮点，但是它的光芒太微弱了，根本无法照亮整个谜团。正当我绞尽脑汁想理出个头绪来，忽然从指挥所里传来一阵凄厉喊声：小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