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0-30 6:31:00
“死了?”听见这个消息,我和老爷子都是同时一声惊呼,但接下来的表现却截然不同,我问的是:“怎么死的?”他问的却是:“那金子呢?”
武建超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谁的腔也没接,只是异常疲惫的说:“给我拿点酒。”我在边上脸一红,对他说酒喝完了。他有些烦躁的怔了一下,马上又问:“那有烟没有?”
我摸摸身上,又是一窘,正想告诉他烟也没了时,那边阿廖莎扔过来一个纸包。武建超接住,从里边抖出棵卷好的莫合烟,闷声不吭点上,只吸了三口一根烟就没了。他一直都说自己不抽烟的,但这会儿不但抽了烟,还鼻喷烟棍抽得十分老练。我心里虽觉得奇怪,但这会儿也顾不上这种小事了,只是一个劲催着让他快说,这到底怎么回事?
武建超点上了第二棵烟,这次没有吸的太快,他皱眉叹了声气,稍酝酿了一下才开始:“我一口气追出了十四五里地,才从望远镜里看见了赵胜利,他身上背的东西多,那会儿正坐在石头上休息。我靠近了点,本来想偷偷摸上去逮他,可他突然一转头看见了我,立刻撒腿就跑,我只能咬牙在后边追。一前一后又跑了两里地,开头我还真赶起一大截,可一直差了十来米死活撵不上,最后我实在累得不行了,就心里一急,站住开了枪……”
他一说到开枪,我人立马就炸了,跳过去揪着他领子骂道:“你他妈疯了开枪?人叫你打死了!?”
“你听我说完行不行!”武建超瞪着眼,掰开我的手往外一推,又接着往下讲:“枪一响赵胜利摔倒,可他朝前一栽,就又突然瞅不见人了,我追过去一看,才发现那前头有道斜坡,让他一路滚到了下边。当时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因为枪里装的是霰弹,那么远的距离顶多把人打伤,可那小子竟然趴在地上一动不动,跟死了似的。我心里觉得有点糟,赶紧上前检查,却又发现他后背上干干净净的,连块伤都没有。我嘴上骂装什么装,伸手把他翻了过来,可就是这么一翻,却差点没把我吓死……”
武建超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眼睛眯起来,微微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继续讲了下去。他说那时赵胜利趴在地上,从上头瞧好好的一点事没有,但一板过来看到正面,却是一副惨不忍睹的场景。那整个人从脸往下,一面身子全都焦黑如炭,牙和骨头暴露在外边,皮焦肉臭,面目全非,而且衣服也因为被烧得只剩一半,片片滑掉了下来。那感觉,就像条因为没翻锅而煎糊的鱼一样,挨着锅面的一半已经完全黑糊了,而另一半却还是生的。而且人根本早就没了气,不可能是被刚才一枪打死的。
当时我一听这种死法,脑子轰的一声,马上想起了杨要武说的那个被烧死的守夜人。但紧接着,我又意识到另一个让人后背发凉的问题:既然赵胜利早就死透了,那武建超之前追的又是谁?
2010-10-31 23:16:00
这其中的诡异连我都想得到,更不要说武建超本人了。当时他一把事情说完,就抬头幽幽的问了句:“你们说,我是不是见鬼了?”
这话没法儿简单用“是”或者“不是”来回答。场面一时很冷,阿廖莎和老爷子都在沉默,我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从武建超手里拿了一棵烟静静吸上,盯着地面思考。
事情太过离奇了,离奇的让人不敢相信。我甚至产生了一些怀疑,武建超向来和赵胜利不对盘,会不会是他故意把赵胜利打死了,又随便扯了个故事来糊弄我们?毕竟我们淘金连个合法执照都没有,就算他真杀人了,我们也不敢去报案,否则事情一牵连一大串,公丨安丨指不定先拷谁呢。
越想越觉得不对,我就斜眼偷看武建超,想从他身上找出些破绽。但观察的结果,却让我很快推翻了自己刚才的设想。因为此时武建超脸上呈现的,是一种我之前从未见过的表情,那感觉具体形容起来很复杂,但我看得出,他这是在害怕。
这种害怕很难装出来,而且和遇到山洪或者哈熊的那类害怕不同,后者不过是生命受到威胁产生的恐惧,危险结束了就会随之消失。而武建超当表现出的害怕,却是那种看不见摸不着,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阴森寒意。我之所以能理解,是因为前不久也有过类似的体验,就是在金硐里看见那个影子时的时候。
但话虽如此说,事情还是有疑点,我问武建超到底看没看清楚,他追的那人真的就是赵胜利?不是脸都烧没了么?
他对我惨淡一笑,无语的摇摇头,从兜里掏出了几颗脏兮兮的小石子儿,拿手来回搓了搓,就露出一抹灿烂的金光。我马上明白了,这是赵胜利带走的金子,但一转念身上就冒出了鸡皮疙瘩,金子上沾的那层黑东西是什么,人烧出来的灰?
2010-11-1 1:07:00
既然身上有金子,那死的人应该就是赵胜利。武建超依旧没说话,把手里的金子搓干净了,露出了黑灰下边的本色。其中有个装满了砂金的小玻璃瓶,那是赵胜利一个多月的劳动所得,而另外的是几颗大小不一的金粒子,大的跟水果糖差不多,小的也像花生米。
老爷子拣了一块儿试了试分量,说这是金包石,和砂子长一起了,不过也够可以了。天然形成金块不可能像人工炼出来的那么纯粹,多少都会含杂质,而且形状也不规则,有金包石的,有石包金的,也有半个黄金半个石头的金块儿。虽然不是很纯,但这么几块金子一分,我们每人至少能多拿几千块钱,本来是个好事情,可在这种时候,我想换谁都高兴不起来。
我心口又开始堵起来,不光是因为这一连串无法解释的事情,还有更多的感想,是替赵胜利不值。只是为了这些金子,为了他的拖拉机,为了那一点点贪念,把自己命都扔了进去,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虽然他有很多不讨人喜欢的地方,但人都有感情的,几个月朝夕相处,我就是再看不惯他,却也不想他如此惨死。但死了就是死了,不管死的多么雄奇壮烈或是诡异恐怖,人死不能复生,怎么死都是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