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0-23 0:09:00
老爷子告诉我,赵胜利找到金子后,俩人又回到铁皮房,当时他们浑身湿透,于是各自换衣裳。谁知老爷子只多留心瞅了一眼,就正巧看见一块儿花生豆儿大小的金子,从赵胜利脱掉的衣服里掉了出来。
我深吸了口气,心说果然是金子。事情的轮廓终于浮了出来,其实刚才武建超的态度,再回想昨天晚上老爷子和赵胜利的不正常,前后因果很容易就能联系起来,欠缺的只是具体细节罢了。现在我不明白的,只剩下那些金豆子的来历问题?老金场的品味虽然高,但这一个多月干下来,我也没见过花生粒那么大的金子,赵胜利手里的肯定不是我们淘出来的东西。
我问金子哪来的?老爷子一笑,说他当时也是这么问的,可事情交代出来之后,简直让人不敢相信。那些金豆子是赵胜利捡的,而地点,则就在我们天天睡觉的铁板屋里。
我嘴巴微微张开,说这怎么可能?老爷子却提醒我,说就是我们在湖里发现电缆那天,之前有段时间,赵胜利一直躲在屋里没出来。当时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不过现在就可以明白了,他就是在那时找到的金子。
这里要多说一下房子的结构,金场里的铁板屋,墙面和房顶是铁的,而内外两层铁皮当中打得有土坯。而我们那间房子的一处墙角,却不知被谁掏空了一小块儿,变成了个夹层,里边藏的就是那些金子。金豆子应该不止一颗,但因为赵胜利一直护着,老爷子也没看到具体有多少。他猜那可能是当年某一个工人从矿上私自带出来的,但后来因为什么原因没能拿走,留存至今,正好便宜了赵胜利。
藏在眼皮底下的东西,我们几十天来竟一直未曾注意,直到那时被赵胜利发现,也不能怪人家太走运,这实在是没办法的事。他当时的心情,我完全可以想象,一颗金豆子少说也要十几克,几粒加在一块儿绝对够买台拖拉机了。但假使这些金子被大家发现了,就算是他找到的,也十有八九会被拿走平分,充其量多分他一点就是了。毕竟这一趟他连本钱都没出国,全是靠大伙儿帮衬才来的后山。
所以说贪心也好,自私也罢,面对横来的财富,随便换个人都会自然而然的想到独吞。于是赵胜利瞒着大家,把金子藏在了河狸洞里,这才会有后来冒雨去取,又不幸被发现的一幕。
2010-10-23 4:12:00
再往后的事情,因为牵扯到自己,老爷子就含糊其辞起来,不过我也已经能猜出个大概了。
他看到了赵胜利私藏的金子,但后来并没有对我和武建超讲,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不言自明。如果换作是我,肯定会以此威胁赵胜利,要他分杯羹给我,否则就把事情说出去如何如何。金子给两个人总比五个人一起分好,赵胜利两全其害取其轻,也不得不同意。不过很可能他俩的条件没谈拢,就争执撕拽起来,结果正好被我回来撞见。
我当时就发觉了不对劲,可那俩人虽然都掐上了,但在保守秘密这点上,想法还是一致的。而且那之后紧接着,就是杨要武跑来求救,我忙着去阿廖莎那里救人,也没去深究。
我知道头天夜里,赵胜利一直拱来拱去的没睡,估计是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跑,而老爷自告奋勇的值班守夜,恐怕也是为了看住他。今儿早上两人都不去帮忙收尸,大概也是相同的理由。至于武建超知道事实后会那么生气,估计是觉得老爷子不老实想着私吞金子,都屎憋屁股门儿了才把实话说出来的缘故。
想到这儿,我心里又不由一声冷笑,赵胜利那天晚上梦游跳河,难道因为私藏了金子,每天心理压力太大,结果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了?
来龙去脉已经完全清楚,我也不想再多问什么,扔下老爷子转身走开。我自然希望武建超能把赵胜利追回来,不过说实话,那时候我对金子的话题已经有些厌倦了,主要是感觉心凉。我们几个人之间的关系原来这么脆弱,没想到大家朝夕相处,却还是各怀心思,底下竟还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
回到阿廖莎的营地那里,见他们已经准备埋人了。我说先别忙,快步走过去,跟地上躺着的那些人挨个比了脚的大小后,挑了双我能穿的鞋脱下拿走。他俩在边上看着,也没说什么。
找到了鞋我当场就换上了。那是一双大头解放,走了两步还行,就是鞋底前掌上有道很深的痕迹,一看就是老用脚踩铁锹一类工具,磨出来的,而淘金客的鞋大多都是这么穿坏的。其实我进山时一共带了三双鞋,路上走烂了一双,干活的一个月磨透气儿了一双,昨天逃命时又跑丢了一只。虽然顺死人的东西用有点晦气,但我必须给自己弄双鞋,否则光着只脚没法儿走出山。
阿廖莎埋人并没有另外挖坑,而是直接用了他们之前采砂掘出来的大坑,把尸首挨个码进去,在上边盖了层帆布,就开始往回填土了。此情此景,让我突然生出了种很宿命的悲叹,这些人刚来时恐怕谁都不会想到,他们干活时所挖的,竟恰恰是自己将来葬身的墓穴。
2010-10-23 5:22:00
我拿起铁锹搭手帮忙,而阿廖莎则是边干边念叨,说死个人他就得赔人家三千,这里十三个,再加上前天晚上一个,加在一起就得四万多,今年一大半又白干了云云。
我在边上听着,心里不是滋味,这些人的死,至少有一半是我害的,将来我该怎么去面对?大家都是爹生娘养,阿廖莎一个人头三千块的算,虽然作为老板没什么错,但感觉上他不是心疼人命,而是在心疼钱。杨要武年纪小,突然死了这么多同伴,没铲几下土就蹲着呜呜哭了起来,一声声都跟抽我的心似的,阵阵发疼难受。
好不容易起成了坟,我实在是呆不下去了,扔下工具扭头就走。神思不属的回到铁板房,先在墙角找着了那个藏金子的夹层,然后长叹一口气,摸出武建超剩下的最后一点白酒,咕嘟嘟全灌了下去。烈酒顺着喉咙往下,火辣辣烧成一团倒是畅快,但心口狂跳,反而觉得更憋闷了。
借酒浇愁愁更愁,晕劲儿渐渐上来,我迷迷糊糊靠在门边,眼前花花的就看见杨要武从远处走了过来。刚喝得太猛胃里难受,我就倚着墙慢慢坐下,这时杨要武已经到了我跟前,看着我欲言又止的,似乎有话想说。
我打了个酒嗝,问他干嘛?他抹了把哭出来的鼻涕,凑近了些,用商量的语气问我:“老板,要是今晚上不打雷,咱能不能别住这儿?”
当时我脑子里嗡嗡叫,没听明白他什么意思。他看我很不解,就抬手指了指我身后的铁板房,又小心翼翼看了看周围,像是怕谁偷听一样,这才压低了声音道:“这里头,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