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密访‘破尸’人

阿郎对我说，莫古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阿郎还说，在莫古的眼里，死人会说话，认识莫古的人都叫他‘山村老尸’。

我笑了笑，以为莫古是传说中的通灵者。于是我找到了他，在一座充满古意的老式教学楼的办公室里。

他穿着一件青黑色束身小西装，有一双看什么都很很忧郁的眼睛，上唇的两撇胡茬，把他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托显出一种说不清的沧桑感。我想，就算他没有阿郎说的那么传神，至少，也是那种天生的女人杀手。

见我看着他，莫古笑了，露出两排整齐洁白的牙齿。我知道，他的双眼已经洞穿了我的心底。

“听说你喜欢和尸骨打交道？”我问。

他默然，点上烟淡定的说：“每个人其实都是有故事的，生者如此，死者也不例外。就像你，为何要自诩为疯子？”

直觉告诉我，眼前这个人会成为我的知己。

“那么，我想听你的故事。”我直入正题。

他吸了一口烟：“我并不是一个如你所想的通灵者，和死人打交道，更说不上喜欢二字，我只是擅长从尸骨中发现那些常人所不能发现的秘密。每一个死者都有故事，或病亡，或含冤，或屈死，或掩盖着一段泣血惊心的故事，或见证过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或隐藏着见不得光的阴谋真相，但不当死之人不能瞑目，岂能让不该活之人仍旧逍遥于世。”

他很平静，可是他最后的两句话却让我深感震撼，我想，或许是正义两字冲击了我。

“我明白了，你是一个如宋慈般的人。可你只是个老师？还有，你为什么会走上鉴尸这行？你知道的，常人都很忌讳死人。”我提出了一连串的疑问。

“嗯，宋慈、李昌钰，都是我最喜欢的人。我有个弟弟叫莫易，他在警局做事。若说与尸骨的关联，或许得从我小时候发生的那件事谈起。”他笑了笑，笑的很有魅力。

“什么事？”我问。

“那颗龅牙骷髅头。”莫古眯着双眼，目光中透出了一种无法形容的理性。

一、遭遇龅牙骷髅

“喂，小伙子们，我挖到了一个好东西，你们快上来看看啊”。正在山腰开垦梯田的王老四大声的吆喝着。

此刻正是春雨旺盛的时节，一场大雨过后，村里的鱼塘四处泛滥，山脚下，一群半大的儿童正忙着用捞兜、竹笼捕鱼，听到王老四的吆喝，都忍不住好奇的往他望去

“哥，王老四他说挖到了好东西，要不,我们去看看吧？”满手泥污的莫易建议道。

莫古是孩子王，见伙伴们都看着他，只好点头应允。

大家擦掉脸上的泥水，嘻嘻哈哈的赶到山腰的时候，那王老四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悠然自得的抽着烟。

见到这些顽童，他正色道：“想不想看看啊，东西就放在山顶，可是个好家伙！”

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顶，王老四惬意的从口中吐出一个烟圈，嘴角露出了坏笑。

手里的烟刚抽完一半，山顶上突然传来阵阵尖叫，王老四大乐，起身见群童不要命的往他奔来，迎上前去得意的笑道：“怎么样，我挖到的东西还不错吧？”

莫易脸色煞白，惊恐中瞪着一双眼睛大骂：“王老四你个王八羔子，你个娶不到媳妇儿的老光棍。以后你休想再让我们上当。”

“莫易，你别这样认真，我只不过是想和你们玩玩嘛？”王老四面露不乐，嘴里还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只下来了四个人，心中细细一辨，独独的不见莫古。

“那个，莫古呢？”

“不知道，刚才我们都被吓坏了，莫古不会被……?”莫易怯怯的往山顶看了一眼，想到莫古可能出事，突然悲从心来，哭道，“堂哥啊，你要出了事情，以后还有谁当我的靠山….”

“难道，那小子真的出事了？”一种不祥之感倏地感涌上脑际，王老四木木的丢掉烟头，撒开双腿不要命的便往山顶跑。

到了山顶，只见莫古背对着他，有如木头一般坐在地上。

见状，王老四大叫不妙，暗忖自己本来只想捉弄捉弄这些孩子，没料到竟然发生了这样的悲剧。

“莫古，莫古，你没事吧？你可千万不要出事啊！否则，莫老大会拧断我脖子的。”王老四叹了一口气，低声唤着。

见莫古没有应声，心里早已凉了半截，知道这孩子八成是没戏了。

正想上前查看究竟，突见莫古猛的往他转过身来，一把将手中的骷髅头递到他的面前，兴奋的大叫道：“王老四，快看看它，它是个龅牙，真的有龅牙。奶奶说小孩不能吃百合籽，这人小时候肯定吃了百合籽……”

王老四哪里料到会出现这一幕，毫无思想准备之下竟被吓得一屁股跌倒在地。看着兴奋不已的莫古，半晌方才回过神，咕嘟一声吞下一口口水后，断断续续的说：“嗯，是……是龅……龅牙……”

王老四的反应让莫古很失望，他开始仔细的端详手里的骷髅。‘

它并不是纯白色的，和电视中看见过的样子有很大的不同。而且，它的两个眼洞一大一小，给人一种很空洞的感觉，显得有些比例失调，里面还沾着一些黑黄色的油状粘稠物。上颚的牙齿没有完全脱落，特别是那两颗奇大无比的龅牙，很夸张的往外突着，齿骨相连处，裹了一圈肮脏的黑色物体。在骷髅的头顶，稀稀疏疏的有未掉完的头发，轻轻用手一扯，便有几缕落入了莫古的手里。

“这些头发这么长，应该是个女人了，奇怪，这里怎么会有裂痕呢……”

王老四愣愣的看着他的奇怪举动，见他用手指夹着那几缕头发嘀咕不止，心中不禁骇然。

知道莫古没事，王老四总算恢复了镇定，暗想这小屁孩胆子也忒大了，竟然和这具骷髅头如此亲密的粘在一起，想到这些，一股凉意冷不丁的从背后窜出。

“那个，王老四，你不能这么残忍的，你为什么要把木棒插到这里面去？小心她晚上来找你。”莫古一本正经的唠叨不休，用手指着骷髅喉骨部位。

王老四没有说话，他突然觉得这个十岁小孩比那骷髅头更恐怖，那眼神，那说话的语气，那副认真的表情，特别是他盯着骷髅的样子，就仿佛是和一个多年故交在窃窃私语一般。

“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王老四颤抖着摸出烟，手里的洋火，却怎么也无法点燃。

我知道，有些人天生便具有某种能力，他们有着一般人不具备的天赋，就像莫古，当他只有十岁的时候，却能见尸骨而不惧，及至从尸骨中发现秘密，或许，死人真的能说话。

“从山上下去后，我一直在想为何龅牙骷髅的头上会出现裂痕，等我长大后才弄明白，那是被撞击所致的。”莫古解释道。

“也就是说，那个女骷髅头，她是被人杀死的？”我问。

“只能说有可能，很多原因都会造成她的头骨破裂。”莫古点点头，“或许，从那一天起，我便和尸骨结下了不解之缘。”

这时候，一个女老师突然气势汹汹的闯进莫古的办公室，兴师问罪般的说：“你是怎么带学生的？你班上的那个玉林太不象话了，这样的学生，为什么不开除？”

“为什么要开除？”莫古很是不屑的白了她一眼，反问，“她还是个学生，你得试着去接纳她。”

“你？我找校长理论去。”那女老师被他气的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