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磊和热希提有经验,提醒我们千万不可惹事。到了县城里唯一一家大旅店住下,三个德高望重的老头,王磊和我们年轻人留下看守大本营,热希提和无孔出去找车。当地最挣钱的买卖恐怕就是车行了,车行老板经常跟勘探队、考古队打交道,是根老油条,又属地头蛇,一张嘴就漫天开价。无孔来过一次,有经验。耐住性子和他讨价还价,终于用一个不太离谱的价钱租了三台越野吉普。按照规矩,车行里要派一个人随行,这是个五十多岁的半大老头,名叫葛帅,可长得实在难和“帅”联系在一起。他一听无孔报出目的地,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那地方叫黑风口,不但风硬,据说还住着妖魔鬼怪,当地人都知道。”
无孔耐心说:“那地方我去过一次,根本没什么了不起的。”
“嗤。”葛帅嘴角一撇:“你去过?别他妈吹了。那地方我听老辈说,自打解放前就不太平,有恶鬼横行。还有强人马匪,这帮人比恶鬼还要凶残,抓走了我们县上很多人,大多是小孩儿,据说都给吃了,尸骨无存。你去县文化馆翻翻县志就知道了。妈的,你们纯粹是找死。”
无孔上次去,是考古队自发组织,没在峰山县停留,所以这些传言也没听过。
热希提和他对视一眼,心里有数了,所谓吃小孩的事,估计都是那条神秘的巨蛇所为。这种大虫,千年前就存在,就算迦比试国消失在历史长河里,但这个物种还在延续香火,一直没有灭绝。
热希提一摆手:“别跟他废话。老板,他要不去,你再换个人。”车行老板摇摇头:“老葛是我们这老向导,你们这么冒险的行为,其他人跟着我还不放心车呢。他要不答应,我就不租了。”
热希提和无孔真是挠头,最后好说歹说,加了不少钱,葛帅这才答应只把他们送进山谷,自己在山口扎营。
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刚蒙蒙亮时,我们整个队伍集结出发。
幸亏有无孔和葛帅认路,此处千里大漠,一望无垠,景色枯燥乏味,这要不是有老向导,干脆进去就别想出来。刚开始几小时还能看见点绿色,后来干脆就一马平川全是沙子土墙。听王磊说,这都是秦汉时修建的长城,如今荒芜成了一排排土墩子。地也不平,颠的人就跟坐过山车似的,上下乱蹦。队伍里就属我和麦基身体最差,我脸色惨白如纸,麦基更遭罪了,打开车窗吐个不停。
下午四五点钟左右,终于到了山口。我从车上下来,脚都软了。麦基更是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神发呆。大家围坐一圈,就地休息。大漠深处,无遮无拦,平地起风,冻得人瑟瑟发抖。
葛帅看看天象说道:“今晚最好进山,怕是要起大风。”
歇了一阵,抽了两棵烟,这才勉强缓过来。王刚突然喊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只见远远在山口里,有一个黑蒙蒙的影子。热希提取了高倍望远镜看了一会儿,说:“好像是个石窟。”
河西走廊以凉州,也就是现在的武威为佛教传译中心,从敦煌开始密布石窟,这一路我们也见了不少,并不觉得特别稀奇。
热希提看了很长时间,不说话。王磊觉得很奇怪:“你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热希提把望远镜递给他,王磊一看就怔住了,半晌没说话,把望远镜依次往下传。转了一圈,可算到我这了,我赶紧拿起来看。此时日头隐隐偏西,天光灿烂,远处的石窟深处透出一种奇彩的光,看起来如梦如幻,色彩斑斓,瑰丽无双。
热希提拍拍手:“大家休息差不多了,这就进山谷。眼瞅着日头就要偏西,我们争取在掌灯之前先把那石窟探明白。”
我们上了车,往山内进发。行了半个多小时,来到一处山谷,车是不能再往里进了。大家下了车,每人都背起大旅行包,排成一行,由热希提领队往里进发。这处大山,遍布瓦砾,几乎是看不见一点绿色,多年风沙侵染,怪石林立,砾土层层,犹如千佛。阳光射下来,照出一层光晕,山体好像活了一般。
我们穿越山谷,抬头望天,只剩下一条细线。感觉这座大山顶天立地,极度恢宏,看得我这都市里的小白领都快窒息了。
过了山谷,就到了目的地。这里四周皆是高耸入云的大山,我们就好像给装进一个桶里,唯一离开的道路就是身后那条狭窄的山谷。此处极为空旷,足有七八个足球场在那么大。在远处山脚下,果然有一大片寺庙的瓦砾废墟,残败的庙檐堆积在地上,映着昏红的太阳,让人心中极度悲凉。
在废墟前数米是一处特殊的圆形区域,里面遍插高高的木杆,密密麻麻分布着,许多高杆上还挂着各种动物的森森头骨,迎风乱晃,哗啦作响。
无孔一耸肩:“各位,就是这里,给你们领到了。”
热希提没答话,抬头仰望,刚才发现的那处石窟就在石壁上,离地数米,倒也不难爬。他挥挥手:“大家就地搭起帐篷,先安顿下来。”
除了我,其他人都是野外生存老手,就连娇滴滴的王婵都动作麻利。整个团队分工有序,不一会就搭起三个帐篷。这种野外帐篷名叫“喀布尔”,据说还是二战时盟军野战军官使用的,方便、结实,密封性能好,也就是一头驴的驮载量。
热希提看都安顿好了,问都谁想跟他去探探石窟。除了一路上极度阴郁的刘强、坚决不再往前走一步的葛帅,和老盗墓贼无孔外,其他人都踊跃报名。热希提挺满意这个干劲,一挥手:“愿来的,都跟我走。”
我们一行人,带着绳索和一整套考古设备,来到山脚下。亚森当仁不让,第一个顺着山坡,身如猿猴,噌噌爬了上去。我们在下面手搭凉棚看着,只见他身形晃动,不多时就钻进了石窟,时间不长从上面顺下一根钢筋绳索。
我们依次爬了上去,钻进石窟,才发现这里足有一个小型会议场那么大。深处是一片漆黑,不知通往何处,我们看到的绚烂光彩,就是从这神秘的黑暗中闪耀出来的。
每人分到一个狼眼手电,束束光芒射出,洞窟里顿时明亮起来。可以清楚看到,在石壁石顶都分布着许多壁画,这些壁画很怪异,既不是敦煌莫高窟里常见的佛陀受难图,也不是寻常石窟中西域胡商朝拜图,而是一幅幅人面,五官组成都是类似椭圆形的单一图案,形成的脸非常阴森诡异。
王磊手抚岩画激动非常:“热希提,你过来看看这个。”
我也好奇,凑了过去,这副岩画因为千年风蚀已经非常模糊了,斑驳脱落,不过依稀可见一个长着翅膀,周身抹满赭红色染料的人,正浑身赤裸和一个女人交媾,周边燃起大火,还有众多舞女伴舞。
热希提看到这幅岩画也很兴奋:“没错!这就是迦比试神交媾的仪式。传说迦比试人最为崇拜一种半人半鸟的神,他就是来自西方极乐世界的天使,他守护着那口神秘的天眼。”
这时,传来一阵喧嚷,原来是王婵和亚森发生了口角。我们赶紧上前劝解,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原来王刚告诉亚森,那些人脸的五官都是女阴组成的,亚森嘿嘿怪笑,当着王婵的面说一些污言秽语。王婵不干了,不依不饶非要他道歉不可。
热希提朝亚森一瞪眼:“有没有点正形?赶紧给小王道歉。”
亚森最怕他这个叔叔,涎着脸一抱拳:“王姑娘,我这人毒舌,对不起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