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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是觉得心痒难搔。陈子蛟念念不忘总在盘算,怎么才能有机会一亲芳泽。正巧近日臬台府中来了一个游方的老僧,看上瘦小干枯很不起眼,却颇会几手抟泥为马,隔空取物之类的幻术,叫人拍案称绝。陈子蛟渐渐动了心思,寻了个没人的场合,就磨着老僧问他可会那种可让人穿墙而过的咒术,老僧微微一笑,道:“这倒不是太难。”说着随手拾了一块瓦片,喃喃咒诵几句,对准墙壁一划,果然一条不大不小的缝隙应手而开,正好可以钻过一个人。陈子蛟大喜,连忙趁老僧不注意,悄悄藏起了这块瓦片。

这一天陈子蛟可以算得上是度日如年,好不容易盼到夜深人静,一溜烟跑到费家内宅的后墙,算准了方位用力一划,墙壁立时开了一条大缝,陈子蛟兴冲冲一头钻进去,三步两步就摸到了凤娘的房门口,轻轻一推,门没上锁,陈子蛟蹑手蹑脚的摸到床边,钻进了被铺。

妙就妙在凤娘居然来者不拒——大概把我当成了费百明吧——陈子蛟喜孜孜地得偿所愿,一夜颠鸾倒凤,直到临近天亮方才沉沉睡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红日东升,陈子蛟暗道“不妙”!正从床上跃起准备夺路而逃,却被枕边人紧紧拉住。陈子蛟低头仔细一看,那哪里是凤娘,分明是自己的妻子尹氏!再转头看四周,果然是在自家的卧室。陈子蛟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尹氏见丈夫傻愣愣的模样,啐道:“几天不回来,连自己的家也不认得啦?”

陈子蛟当下便冲出家门,找那老僧兴师问罪。那老僧慢条斯理地道:“狎淫有夫之妇,亵乱他人闺阁,那可都是大罪过啊,所以老纳才以小术相戏,其实也是为了不致折伤先生阴德,希望先生以后勿再萌此邪念。”看陈子蛟一脸不以为然,又叹息道:“便是这样,司命也已录下了此事,虽然没什么大碍,恐怕先生的福禄已经为此削去大半了。”陈子蛟想想总是自己理亏,只好悻悻而去。

果然,陈子蛟本也算得上是才干敏捷,因此臬台大人对他颇为倚重,但从这一天起,陈子蛟的才思在不知不觉间迟滞起来,连着耽误了几次要紧的公文。转过年的时候,臬台大人便不再续聘他,陈子蛟四处求职,却总是蹭蹬不顺,最后只能靠在乡下替小孩子教些三字经勉强糊口度日,晚年穷困潦倒,贫病以终。

32、及第

大比之年,赶考的举子们都摩拳擦掌,要籍此平登青云之路。来自云南宾川的朱天门也是其中一员,所谓十年寒窗苦,金榜题名时,等的不就是这一天嘛。

谁知天不从人愿,考试的前一天朱天门吃坏了肚子,在考场中腹痛如绞,不得不提前退场,眼看今科功名无望,朱天门想想若回云南老家,不仅路途遥远,旅费也是不赀,不如索性留在京城中,等着后年再考。于是便打发随行的家人回去送信,自己在京城中住了下来。

本来朱天门和几个朋友结伴住在城内的登元客栈里,,后来偶然一次到郊外的云居寺游玩,见寺中景色清幽雅致,又觉得客栈中人来人往太过吵闹,便在寺中借寓下来。

住了没几天,朱天门就发现有一个年轻的女子在寺中来来往往,虽然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但已经出落得明眸皓齿,眉目如画,眼波流转之间又隐含荡意,让朱天门一见之下便觉得神魂颠倒。他本就自命风流,又客居在外,不免留上了心。那少女仿佛对他也甚有情意,常常有意无意地走过他的房门。有一次见天色已暗,朱天门也老实不客气,一把就将她拉了进来。

两个人就此结下了露水姻缘,那少女自称是寺里香积厨中帮工的女儿,名叫杏雨,自此两人夜夜密会,直到清晨杏雨才悄悄离去。

这一天早晨,两个人正在榻上相拥而眠,忽然有小僧闯进来说有客人到访,朱天门还来不及起身,几个朋友跟在那小和尚后面已经一脚踏进了房门。

朱天门这下可闹了个大红脸,心想自己在和尚庙里私藏女人,说出去也太过不雅,正想措词掩饰,却见众人仿佛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只是拉着他娓娓长谈——这可让朱天门犯起了嘀咕,房间就这么点大,床帐也没有放下,床上有人没人一目了然,这几个朋友平时又最是喜欢谑笑捉弄人,绝不会碍于朋友情面故作不见——难道他们都看不见杏雨?

朱天门越想越觉得古怪,好容易等朋友一走,就拉住杏雨追问,杏雨撒娇道:“公子别怕,实话对你说,我是这寺中的杏花之精,所以一般人是看不见我的。”

“啊?”朱天门不喜反惊:“那……那你可是妖怪了……你……你和我在一起是为了采补精血了……”

“说什么呀?”杏雨嗔道:“我是千年杏树之精,英华内聚,积久而成形,就如同道家所结的圣胎一样,可以称得上是半仙之体,和那些吸精采补的妖魅完全不同,不会害人的。”

朱天门半信半疑,道:“既然你已是仙体,那为何还来和我这个凡人在一起。”

杏雨媚笑道:“这自然就是前缘了。”

朱天门仍觉不妥,索性打破砂锅问到底:“人和草木之间会有什么缘份呢?”

杏雨这一下可被问住了,过了老半天,才低着头勉强回答道:“不借一点人的精气,我们不能炼形的。”

朱天门叹道:“那说来说去,还是为了采补呀!”说着打开大门,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杏雨见此情形,知难挽回,默默披衣而起,走出了门。

虽然因为贪色一时不察,不过最后能够悬崖勒马,朱天门也算得上是有大智慧了。

(杏花又名及第花,看起来朱天门下一科功名有望了呀!)

33、良缘

扬州城里的三姑六婆最近为孟府少爷的婚事跑断了腿。

——既要家世好,又要外貌出众,品行自然要端正,性子也要和顺……给皇帝选妃子大概也不过如此了吧?若非看在孟家那十两黄金的谢媒重礼上,就孟家老太太那个挑剔劲,那些媒婆们简直都要摞挑子不干了。

眼看着城里大户人家的适龄女子轮番挑了个遍,却都不中孟家老太太的意——不是嫌人家长得不够秀气就是有貌无才。媒婆们贪财,舍不得那注谢媒的重礼,就把主意打到了小户人家家里,反正孟家少爷总要成亲的吧?也许瞎猫碰死耗子,随便哪家女子能对上孟家老太太的眼,十两黄金就可以落袋平安了。

就这样又把城里城外头脸齐整的女孩子筛了一遍,最后有人想到了城外小南门李秀才家的独生女儿月容,今年刚满十七岁,不仅长得楚楚动人,而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以说得上是才貌双全。虽然因为父亲过世得早,家计消乏,好坏也算书香门第了。

本来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念头,谁知这次竟然一说就成了,也不知为什么孟家老太太才听媒人提了两句,都不象以前那样又要合八字,又要亲眼看人,只是再三问了问月容是住在小南门外第几家,便应允了这门婚事。

小俩口成亲后恩爱异常,月容性情温柔大方,一家人别提对这个媳妇有多满意了。做媒的朱媒婆顺顺当当地拿到了十两黄金,喜得逢人便夸自己做得好媒。后来渐渐传到了孟老太太耳朵里,老太太笑笑:“哪里是她做的好媒,这个媳妇是我自己挑中的。”

——原来去年清明节的时候,孟老太太到城外去上坟,回来途经小南门,偶然觉得口渴,就命管家停下轿子来,向近邻的人家讨水喝。当时出来应门的就是月容,孟老太太见她长得秀丽可人,一时兴起招她过来聊了几句,月容的明慧婉娈着实给孟老太太留下了极深的印象,所以朱媒婆一提起她来,孟老太太便应允了。若非如此,以孟家的家势,恐怕也不会与李家这样的小户人家结亲。

可是月容听了这其中的奥妙,却是一脸茫然:自己自从十多年前父亲去世后,一直寄住在北门的外婆家里,两个月前才和母亲回到小南门自己家中,去年清明节是谁在冒充自己呢?

孟家老太太再派人去南门旧时歇脚的地方去打听,回报说只见几堵断墙,并无人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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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聊斋(小小短篇系列)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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