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咽了口口水：“什么东西会比野兽还可怕？”

“呵呵，我一会儿就讲到了。”大娘故意卖了个关子。

看山的事由危险，又没意思。所以这些工作当然不会找妇女干。都是挑些身大力不亏的壮年男人来干。其实男人们也不爱干，谁都不愿意待在那荒山野岭，而且一看就是半个月才能等到下一班人上山来替换。但是看山给的工分多，那时候都是工分制的，敲钟干活儿，上一天工给多少分儿。到了年底按工分分粮食，当然人口多的人家挣得工分就多，人口少的工分挣不够还要往外掏钱。那时候我母亲身体不好，我年纪还小，所以家里的工分就主要靠我父亲来挣，为了避免年底工分挣不够，所以我爸爸就主动要求去看山。记得那年过年，我妈抱着我回了娘家。我爸觉得反正在家也是自己，所以过年也没有下山，这样也可以多挣几分。但是就因为这几分，我爸差点送了命。

和我爸分在一组看山的是村儿里的王武，两个人没事的时候还挺谈得来。眼看着明天就是三十了，王武就开始坐不住了。

“你这是咋了？”我爸看王武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

“你说咋了，想回家过年呗。谁想挨这儿待着。”王武不像我爸是自愿来看山的，他是轮拨正好赶到现在看山。“唉，真是倒霉~”王武说着还叹了口气。

我爸看了看窗外，白茫茫的一片。那时候刚下过一场大雪，余雪未化。“要不这样，你回家过三十，等初一再回来。看现在这样子也没啥事儿，你就会去吧，在这待着也是待着。”

“这……那不就剩你一人儿了？”

“没事，粮食够吃，我不到远处就行。”

“那大哥真谢谢你了，我回来给你捎壶好酒。”

“得，就这么着。你路上小心。”

送走了王武，我爸一个人呆在看山人的小屋里。他想着，这年我就得自己过了。别说，王武一走还真有些孤单，刚刚还有人说话的小屋现在冷冷清清的。我爸开始想念我和我娘。

第二天就是三十，我爸一早起来就想，虽然就我自己，不过这年还得过。我爸这人开朗乐观，人很好。于是我爸就开始自己动手和面，准备给自己包顿饺子吃。要吃也吃浑的，正好前天打了野兔子，屋子里还有些春天的时候储存的干野菜，这么一来饺子馅就有了。我爸忙乎着，心情也好了起来。

天色渐晚的时候，山上冷得不行，我爸在屋里把火生旺，想着今晚要守夜得多准备些柴禾。无意间看见远处有个红点儿，在白茫茫的雪地里很是显眼。等那个红点儿走近了，我爸才看出来，是一个人，一个女的。只见这个女的径直朝看山人的屋子走来。说是屋子，其实还有个院子，没有院门，只是用石头垒了院墙，但是只有半人高，可以看见外面。见那女人进了院子，我爸就迎了出来。

“大妹子，有啥事么？”我爸端详着眼前的女人。只见这女人大概二十多岁，穿了红的棉袄和蓝黑色的粗布裤子，模样长得还不赖。

“大哥，我是邻村的，到这来串亲戚，回去的时候迷路了。您看，能不能让我在您这住一宿，住柴房都行。”女人说得恳切，看样子很着急，似乎要掉下泪来。

串亲戚？这大年三十儿不在家待着串啥亲戚，我爸有些犹豫。再说这孤男寡女的，传出去多不好听，坏了这小媳妇的名声。

“大哥，求你让我待一宿吧，你看这天马上就黑了，我一人下山还不让狼给吃了。”见我爸没吱声，小媳妇继续苦苦哀求。

“唉，得啦，那你进屋吧。”我爸想，反正是守夜，就聊天吧，大家都不睡觉得了，多一个人还可以说说话。

“谢谢大哥！”这小媳妇见我爸同意了，立马破涕为笑。随我爸进了屋。

“先烤烤火啊。”我爸让她围着炉子坐着，然后给她到了杯热水。

那小媳妇接过杯子并不喝，只是暖手。两个人聊了一会天。我爸就说：“大妹子，饿了吧？我正好包了饺子，咱们一会儿煮饺子吃。”我中午包的一些，还剩了点陷儿，都包了得了。你先歇会儿，我去把饺子包了。”说着我爸就去了旁边的小屋，屋里有米有面还有柴禾，平时看山的人都在那屋里做饭。

“大哥，还是我来吧。”那小媳妇也跟了过来。“本来就麻烦您了，怎么好意思再让您操劳呢。”说着，小媳妇就开始和面。我爸就想，也好，俩人弄快一些，然后我爸就出去又劈了些柴。劈得差不多了，我爸就把柴抱到做饭的小屋，想给小媳妇搭把手包饺子。一进屋的时候，我爸看见那小媳妇飞快地把什么白东西放进了嘴里，好像是饺子。自己今天还剩了三十来个饺子在盖点儿上，不过那可是生饺子啊。那小媳妇见我爸突然进来赶紧转过身背对着他，可我爸分明看见她的腮帮子在嚅动。再看那面盆里的面活得也是乱七八糟没点样子，过去的农村哪有不会包饺子的女人？！我爸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坏了，怕是遇见不干净的东西了。我爸稳了稳心神，把柴放在墙角，假装没看见，又出去了，说是装没看见，但是余光一直提防着那东西。天气虽然冷，但是我爸的头上却冒了汗。这荒山野岭的，只有自己。刚才看那东西吃生饺子的样子，想起来就让人不寒而栗，它怕是要吃人的。

“大哥。来帮我添点儿柴吧。”小屋里传来那小媳妇的招呼声。这东西沉不住气了，我爸心想。

“唉，就来。”我爸答应着，去拿猎丨枪丨，怕是来不及了。我爸随手抓起砍柴的斧子别在后腰，心想了今天为了老婆和孩子，拼了！

进了屋，我爸看了看灶膛说：“大妹子，过年要祭拜灶神，你先拿几个饺子扔灶膛里吧。”

“好咧。”小媳妇答应着就去捏盖点儿上的饺子，我爸用眼一瞄，不知何时，她的指甲长长了不少，而且是青黑色的。再一看原来满满一盖点儿的饺子，居然只剩下一半儿，看来这东西是饿坏了，吃了生饺子长了道行。说话间，那小媳妇捏了几个饺子捧在手里，蹲在地上一个一个的开始往灶膛里扔。

“你扔着啊，我去抱柴禾。”我爸说着假装往墙角走去，轻手轻脚地转到那东西身后，不容分说抽出腰间的斧子就砍了下去。“伏！”斧子夹着风声劈了下去，只听哐的一声，我爸觉得仿佛是砍在了钢铁上面，双手震得生疼，虎口一麻，斧子松了手。

“嗷～”只听一声嚎叫，那并非人类所发出的声音，可也不像兽类，听着令人头皮发麻，心里发怵。斧子居然砍到了那东西身上，一股黑血喷了出来，我爸赶忙躲开。那东西带着斧子嗖地一下夺门而出，跑了。剩下我爸一人靠在门上大口喘气。那一晚，我爸一夜没睡，怀里紧紧地抱着上了膛的猎丨枪丨，那惊险的一幕不停地在脑海间盘旋回荡。

第二天，我爸来到院子里，看见雪白的地上留下了一条紫黑色的刺目的痕迹，是那东西昨天逃跑时留下的。但是奇怪的是，没有半点脚印。我爸想寻下去，但又觉得自己去形单影只不太安全，就耐住性子等王武回来。

到了下午，王武回来了，带了壶好酒还有些年货。看到院子里的血迹就是一惊，忙问出了什么事。我爸就把昨晚的事告诉了王武。这王武也是膀大腰圆的，当下就拿了家伙和我爸顺着血迹撵了下去，到要看看它是何方妖孽。血迹断断续续，两个人提了家伙一路追赶，直跑得脖子发潮头上见了汗。

“大哥，你看！”王武突然停住脚步指着前方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