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2-28 21:21:00

陆平从药柜里取出一瓶生理盐水，让萨千钧把胳膊搁在水槽上，开始动手冲洗烧伤的创面。

萨千钧痛得抽了口冷气，还是克制住没把手臂抽回去。

“忍一下。”陆平说。

“是不是伤口感染了？”萨千钧不安地问。

“不太可能。还记得我在船上给你涂的是黄色油膏吗？那个药叫磺胺嘧啶银，抗菌范围很广。”陆平一边说，一边用无菌纱布拭去伤处脱落的表皮和粘附物。

“那怎么还这么疼？”萨千钧忍不住有点呲牙咧嘴。

“应该是创面干燥收缩时的正常反应。磺胺嘧啶银刺激性强，待会儿我给你上点碘伏就没事了。”

“谢谢你……从火里救了我……”萨千钧忽然低声说。

“是你自己命大。”陆平专心擦拭着，连头都没抬。

“这活真不是人干的！比打黑拳还要凶险！”萨千钧忽然破口骂起来。“我操那个什么奎恩先生八辈子祖宗！”

陆平哼了一声，用消毒棉球将受伤部位又擦了一遍，然后取出一支针筒，用针尖刺穿萨千钧手腕上的水泡，小心翼翼地吸取里面的渗出液。

萨千钧近于崇拜地观察着陆平的每个动作，摇头赞叹说：“靠！没想到你除了杀人还会救人！”

“只是浅二度烧伤而已。如果烧到真皮网状层以下，恐怕我也无能为力了。”说罢，陆平放下针筒，又从药柜里取出一瓶黑紫色溶液，混合着从船上带下来的药膏，重新涂在萨千钧伤口上。

“浅二度烧伤？什么意思？”萨千钧瞪起眼睛问。

陆平瞥了他一眼，说道：“皮肤热损伤后，损伤组织呈同心圆自上而下形成三个区：坏死区、瘀滞区、充血区……”

“算了算了！”萨千钧连连摆手说，“别给我上医学课了，算我多嘴！”

等陆平用无菌纱布裹紧萨千钧的右臂，外面的天色已亮了。

萨千钧摆动着伤臂，不满地抱怨说：“扎这么紧干嘛，绑粽子似的。”

“这叫‘加压包扎法’，能促进伤口恢复。你的烧伤面积不小，哪个部位感觉异常，立刻来找我。”陆平想了想，缓缓地说：“如果疼得实在受不了……可以抽点大麻。注意别过量。那个东西的害处你应该知道。“

萨千钧脸红了一下，转身正要离开，又听陆平在背后说：“还有，一个月内不能进行剧烈运动，也不可以参加小组的任何行动！”

“什么？”他霍然转过身问。

“如果你不想全身皮肉都烂掉的话。”

“可我得挣钱！”萨千钧攥紧拳头，低声吼道。

“是么？”陆平冷笑道。“如果你想找死，随时都有机会。”

萨千钧愣了一会，终于垂下了头。“我原是国家武术队的，后来被除名了，只能南下找工作。我在S市认识了现在的女朋友，她比我小五岁。我们在一起三年多了，一直很要好……我想和她结婚，可是我连套一室户的破房子都没有……你也知道S市的房价有多高，没有一百万买房子的念头动都不要动，像我这样一没文化二没家底的，除了去打黑拳还能干吗……”

陆平默默注视着萨千钧，没有打断他的自白。

“打黑拳是赌命！因为规定了‘无限制格斗’， 一旦走上拳台，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将对手打死打残，要么被对手打死打残。掏裆、挖眼、咬喉咙、折手臂……这些都是家常便饭。那些有钱人买票进来就是冲着血腥场面。所以，干这一行的很少有人能善终……明知道这些，可是因为每场就能赚五、六千甚至上万，谁都舍不得抽手，谁都想赚够了本全身而退的。老拳手死了，每年还会有新人源源不断挤进这一行……

“在S市，我算是干得长的，已经打了足足一年。每次都打得一身血污，然后冲个澡回家睡觉。虽然赚了很多，可看病住院花的钱也不少，骨折、骨裂、关节错位、肌肉撕裂、软组织挫伤……这一年里倒有大半时间我是躺在病床上。

“知道我在怎么会抽上大麻的吗？有一回我肋下被一个狠角色撕开了，血流了一地，据说肋骨都露出来了。当时，我晕了过去，疼得五脏六腑都不像是自己的了。后来一个月里，没一个晚上能睡踏实。为了止痛，我才开始抽那玩意儿，不停地抽，不停地抽，直到自己逐渐飘起来，飘离了这个世界。

“我再也不想过那种生活了！明白吧？再也不想了！所以我必须参加这个狗屎的绝杀行动，必须参加！这一回，我要一票赚个够，然后和我的女朋友结婚，带着她远走高飞、生儿育女，永远永远不再回这个鬼地方。”

“你们俩在干嘛？”门口忽然传来一个声音。陆平和萨千钧一起扭过头，只见李守诚正穿着睡衣、蓬头垢面地站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