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2-15 19:58:00

颠簸……颠簸……颠簸……

她终于被颠醒了。

一开始，她几乎以为自己还在昨晚那艘摩托艇上。一睁开眼，她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长方形的矮屋里，天花板离她的脸很近。

眼前有一抹亮光飞快掠了过去。一闪，又一闪……

她使劲在自己手臂上掐了一下，很疼，那就不是在做梦！接着，她又伸出手去触摸，墙壁又冷又滑，像裹着一层硬梆梆的铁皮。

最让她心惊肉跳的是，整间屋子正在不停地摇晃颠簸，虽然幅度不算太大。最初她以为是地震了，随即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这种摇晃带着明显的节奏，像个大块头踩着拘谨而沉重的步点。

我这是在哪儿？她拼命回忆着，像要从茫茫深海中捞起一片沉船残骸，然而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她唯一能记起的是，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装睡，外面那些看管自己的丨警丨察互相争执着什么。后来，不知怎么的，就真的睡着了，睡得那么沉，以至于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随即又发现了一件更加奇怪的事：这间屋子居然没有窗！

一闪，又一闪……那种闪光是有规律的，带着某种固定的节奏。

她揉揉眼睛，寻找着光源的方向，终于辨认出它来自脚底不远处。那里似乎紧闭着两扇长方形的房门，从缝隙漏进来的一束光线勾勒出了门的轮廓。

一闪，那束光线又消失了。

她想从地上支撑着站起来，不知怎么脑袋却晕得厉害，只能勉强跪爬到门口，趴在门缝处想朝外头张望一下。她眯起眼睛，屋子外面那团混沌的光影令她又是一阵眩晕。她使劲眨了眨眼，原先模糊的视野逐渐变清晰了……

她惊愕得张大了嘴，几乎忘记了呼吸——她竟然看见了马路！那些飞掠过去的光束来自道旁一盏盏明亮的路灯。怎么可能呢？

但她随即明白过来，这地方根本不是一间屋子，而是一辆车，一辆正在行驶的小货车……

在6.8公里外的南天大厦地下车库，武英杰抱着胳膊靠在君威车后座上假寐，偶尔以眼角余光偷偷扫视两个同伴。穆学庆一根接一根不停地抽着香烟，面前的烟灰盒里早堆起了一摞子烟蒂。钟育华等得浑身冒汗，瘦骨嶙峋的屁股来回磨蹭着，活像一只躁动不安的狐狸。

这时，前头响起一声清脆而短暂的电子铃声，震碎了几乎凝结的时空。钟育华吓得哆嗦了一下。武英杰应声睁开眼睛，看到大穆正在读手机上刚收到的短信。

读完短信，穆学庆想都不想就摁灭了手中的烟头，接着把驾驶座调回原处，动作麻利地发动了引擎。

2010-12-27 21:06:00

第二十六章

火焰魔魅似的在空中变幻着形状，忽明忽暗的焰尖犹如无数噬人的獠牙。

头顶上方不时传来“噼噼啪啪”的爆裂声，无数粒火星随之漫天细雨般散落下来。

外面狂风凛冽得像野兽在怒号。仗着这风势，烈焰倏地又跳了几尺，很快筑起一道不可逾越的死亡篱墙。火苗贪得无厌地吞噬着它触及的一切，迅速将之化为飞灰，舔舐之际舌尖不时发出饕餮般的滋滋声。

放眼四顾，铺天盖地全是一片滚滚火海……

“砰砰砰！砰砰砰！”

陆平猛然从噩梦中惊醒，发现全身已被冷汗湿透了。

“谁？”他低声喝问，同时掀起水红色的窗帘。南国初秋的天际漂浮着几缕半透明的浮云，外面的景物依然模糊难辨。从昨晚入睡到现在，应该还不超过四个小时。

“砰砰砰！砰砰砰！”有人在敲他的房门。

陆平活动了一下四肢和头部，翻身跳下床。着地时，他居然踉跄了一下，全身关节感觉快散架了，好几个部位的肌肉纤维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他立刻意识到，昨晚那场地狱般的恶战让自己过度透支了体力，连一贯灵敏的感知能力也暂时失效了。

这在以前还从未发生过！

“砰砰砰！砰砰砰！”敲门声听起来更急促了。

陆平不禁疑惑，每个参与昨晚行动的人必定都像自己一样被疲倦折磨得不省人事，就算睡上一天一夜也不奇怪，怎么会有人天不了亮就起床呢？

他迅速套上衣服，扭亮灯走到门边，从猫眼里向外瞄，看见萨千钧只穿着背心，愣愣地站在门外。

“找我什么事？”陆平拉开门问。

“是我的伤……”萨千钧指了指右臂，露出少见的求助眼神。

陆平抓起他的手臂，见上面的绷带已经被萨千钧自己拆掉了，露出黏连渗水的粉红皮肉。

“对不起，打搅你休息了！实在是……疼得厉害！”萨千钧低声下气地说，额上冷汗涔涔。

“是我疏忽了！”陆平飞快地打断说，示意他跟自己上楼。

三楼除了会议室和装备室，还有第三间屋子——休息室。几天前，爱妮莎就带陆平来这里参观过，并把房间钥匙交给了他。休息室和其余两间空荡荡的屋子截然不同，里面的设施多得近于拥挤，有健身器、台球桌、大屏幕壁挂电视、环绕立体声音响，甚至还修了条保龄球道。但爱妮莎把它托付给陆平的理由并不是这些，而是角落里那个微型手术台。

手术台是一张经过改装的金属折叠躺椅，底座固定在地面上，顶上垂有无影灯，一边是器械台，另一边有水槽。药品和消毒用品堆放在靠墙的玻璃柜里，陆平检查过它们的生产日期，结果证明是最近刚采购的。

“这是作什么？”他当时问爱妮莎。

“你应该能理解，”爱妮莎淡淡地说，“如果我们中有人受伤中弹，不能把他送到医院里，也不能找医生上门，否则我们全都会暴露。一切只能由我们自己来解决。”

“你是说就在这张折叠椅上开膛破肚取子丨弹丨？”陆平讥诮地笑道。“别开玩笑了！”

“我没有开玩笑。”爱妮莎答道。

“谁来干？你吗？”

“不，你！”她注视着他说。“你不是自己动手取过子丨弹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