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11-30 19:25:00

两个人都明白对方心里在想什么，可是他们都不想把这事说破。

就这样沉默了一阵，舒畅忽然对宋晓锋说：“我想看看那个女孩。”

病房里的灯亮着。舒畅转过白色屏风，看见一个身穿蓝白条病员服的女孩正蜷缩地躺在床上，脸朝着墙一动不动。舒畅看不到她的脸，只见她满头秀发铺散在雪白枕头上，流泻出绸缎般的光泽。

舒畅靠近床头注视了片刻，轻声轻气地问：“你醒着么？”

女孩的肩头微微一颤，却没有翻转身子。她的胳膊很纤细，看起来像柳条一样单薄。但是，舒畅也注意到女孩的臀部呈现出逐渐丰满的曲线，这正是发育期的显著特征。

舒畅在床沿上坐下，伸手摸了摸她的前额，一点都不烫。“醒醒！醒醒！”她抓着女孩的手背轻轻呼唤。女孩缓缓扭过头，眼睑微张了一下，接着发出沉沉的鼾声。

舒畅发现她居然长得很漂亮，比刚才看到的那张照片要漂亮得多，只有容貌中残留的稚嫩表明她仍然还只是个孩子。

舒畅叹了口气，悄悄退出了病房。

“还没醒？”站在门外的宋晓锋问。

舒畅没有回答，却沉着脸问：“她的手臂是怎么回事？”

宋晓锋的眉毛一动：“你也看到了？”

“嗯！刚才拉她手的时候，袖子缩起来，手臂上露出一些淤青，不过颜色并不深。”

“不止手臂，全身上下都有，尤其是一些隐私部位……”宋晓锋面无表情地说。“昨晚替给她换衣服时，护士就发现了。”

“是被人打的？什么人这么变态？”舒畅一脸忿恨，忽然又睁大了眼睛：“难道是……”

“忘了告诉你，我们在徐月蝉那件防雨风衣的衣角染有两个很难察觉的血点。刚才，我把风衣送到鉴定处去做微量物证检验了。”

“血点！”

“嗯！必须确认是否是人血，以及沾染时间。”

“原来你们已经掌握了这么多情况！”舒畅思索着说，“难怪吕斌会沉不住气。”

“是啊！”宋晓锋瞥了一眼病房的门，“现在的关键是让她开口。”

我绝不会开口！——她朝着墙壁暗暗发誓。

她的神志很清醒。事实上，自从那个帅哥丨警丨察离开后，她连一分钟瞌睡都不敢打了。

当他告诉她自己是丨警丨察的那一刻，她就像被迎头打了一闷棍。太可怕了！当时她被他迷得昏头昏脑，差点就要吐露实情了。菩萨保佑！自己在最后关头终于克制住没说。

2010-12-1 20:49:00

门外又来了一男一女，听起来也像是丨警丨察。她竖起耳朵，想听听他们怎么谈论自己，可惜没说上几句，那个帅哥丨警丨察就离去了，似乎还有些生气的样子。

她一听女丨警丨察要进来，立刻翻了个身假装睡觉。这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拒绝对话的唯一方法。女丨警丨察抓住她手背的时候，她紧张得要命，生怕她从自己的呼吸声中听出什么破绽，幸好对方很快就退了出去。

我绝不会开口！绝对不会！她对自己说。因为我对菩萨起过誓！

在她的家乡——那片仍然以青稞面为食的贫穷土地上——对菩萨起的誓言是绝对不容违背的。

恍惚间，她又回到了那艘死尸狼藉的大船上。栏杆外面是漆黑狰狞的海，汹涌的海水一波波席卷而来，打在船舷上的声音像是恶鬼在哭泣。那几条浑身是血的人影鬼魅般包围着她，其中一个高个子目光冰冷而锐利，针扎般刺在她身上。尽管披着风衣，她还是冷得阵阵发抖。

“这个女孩见到了我们所有人的脸！必须做掉她！” 她听见高个子冷冷地说。

她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他们已经杀光了船上所有的人。

她感到某种寒冷彻骨的东西在胃里搅动着，接着在自己体内迅速弥漫开来。她难受得快要吐了！但她忍住了。她死命抓住站在身边的那个小个子女人，苦苦哀求着，差点跪了下去。恐惧感刺激她的泪腺，令泪水决堤般本能地涌了出来。

接着，她看到了自己将至死不忘的一幕：那个女人拔出手枪对准了同伴的脑袋。

这一瞬间，她甚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几支枪同时举了起来，互相指着对方，每个人的脸色都阴郁得很吓人。

她尖叫了一声，居然忘记了求饶。

她屏住呼吸，看见那个女人的眼神非常可怕，面对枪口纹丝没有动摇，那里面似乎带着一种毁灭一切也在所不惜的冷峻。她不明白女人为什么要这样护着她。

从打出生以来，她还从没遇到过一个人，像这样不惜一切地保护过自己，即使她的亲爹亲娘也没有！一年前，为了给哥哥筹集两千块钱彩礼，爹娘犹豫了一夜，终于把她卖给了一个从过路的人贩子。当天晚上，人贩子就占有了她，不久又把她转手贩了出去。接下来的无数个夜晚，她像沉入了狂涛怒吼的无涯深海，忍辱承受着一具又一具陌生的躯体。每个男人都像野兽一样，尤其是把她带上船的那个老胖子，他的变态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生不如死的时候，她只能靠向菩萨祈祷持下去。

时间一天天过去，她终于逐渐明白，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真正心疼她了！

最近，她的身体很不舒服，常常会莫名其妙地发低烧。她常常想，总有一天自己会像一只被人玩散了架的玩偶，丢进垃圾堆里发霉发臭直到腐烂。或许这一天就快要来了！

然而，此时此刻，她惊呆了！眼前这个小个子女人跟自己萍水相逢，甚至连话都没说上几句，为什么却愿意拼着性命护住自己？

刚才走出过道的时候，她怕自己禁不住海风，捡起一件风衣披在自己肩上，还用臂膀紧紧搂住自己。被她抱着真暖和，自己的身子不再打颤了。

她的眼前蒙起了一层水雾。冰凉的风舔着她的脸，令她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