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醉酒
缠绕了童小兵家许久的血光之灾以猴子的受伤结束,不管是对于江海还是童小兵来说,这都是一件太意外的事件。童小兵把这事看作是冥冥中的定数,反向思维一下,猴子就是童家的贵人,因为他的参与,本该由童家承受的灾祸蹊跷地转移了,又因为转移了的缘故,预计的血光之灾的强度也得到了减缓。当然,对于猴子来说,这是一场实实在在的灾难,童小兵全家都欠了他的人情,而且无法偿还。这件事从开始就瞒着莲子的,直到猴子出事,灾祸减除,她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莲子知道这事的当天就去看了猴子,回来后看童小兵像看仇人,无论童小兵怎么搭讪,就是不予理睬。童小兵也生气了:这样的结果又不是自己想要的,童小兵没理由为这受她的折磨。童小兵对着她大吼了几声,喊出了胸中的闷气,气呼呼地走开了家门。
离开家来到街上,童小兵才发现竟然没有一个可以去的地方,只好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童小兵又来到了连接白窑子南北两岸的水泥桥上,两天前的夜里,看跟着莲子从这里走过,看着她走入那个她自己挖掘的陷阱。今天,童小兵再来到这里,陷阱已经被填平,矛盾依然未解。童小兵倚在水泥桥的栏杆上,惘然地望向远方。远远的地方隐约地露出几处古老建筑的木阁屋顶,那屋顶下有闻名世界的云冈石窟,那些石制的佛像曾是童小兵童年时代清晰的记忆,小时候童小兵和莲子猴子是那里的常客,他们从石窟围墙后面泄洪的铁栅栏穿过,可以省去从正门进去的门票。后来,那道从来不换的铁栅栏越来越显得窄小,三个人再不能从那里钻,就又学会了跳墙。在大门东面的墙体上,有大孩子们的凿开的无数可以搭脚的小缝,下边有人一托,脚就可以蹬上那些裂缝,身子一纵,就可以翻上墙头。童小兵和猴子莲子穿越墙头时,都是猴子打先,童小兵垫后。童小兵喜欢托起莲子往上举的感觉,每次托起她往上送时,童小兵的心里就会打鼓,身体里也会涌起一阵阵的热意,情不自禁地想大声呼喊。那时,童小兵的青春悸动的心里忽然生出一个清晰的念头:童小兵要娶莲子为妻,让她变成童小兵的女人。
时间真是个奇怪的东西,后来,它终于把莲子变成了童家中的一员,但同时也把她变成了一个不可理喻的悍妇,美好的理想一旦实现,竟然会变得这样不够美好,这实在算得上一个黑色的幽默。童小兵正想着这些时,听到身后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喂,帮我一下行不?”童小兵回过身,看到一个年轻的女子正站在身后,对着童小兵讨好地笑,她刚从一辆加长的公共汽车上下来,脚下放着一个挺大的旅行包和一卷捆得整整齐齐的行李。看到童小兵回头,女子又说了一声:“帮我一下忙,行不?帮我把这些东西送到剧社去。”
童小兵看到她的第一感觉就是这女人有点熟,稍微搜索一下记忆的仓库,马上想起来了,童小兵说:“你是小文,株罗纪的领班,对不?”小文愣了一下,忽然笑了,说:“是你呀,你咋到了这里?”童小兵说:“我家就在这儿的。倒是你,不好好守你的吧台,咋到了深山沟里?”小文又灿烂地一笑,说:“我是来白窑子剧社的,剧社招新人,主管是我老乡,让我来试试,一试考中了,我就来了。”童小兵说真是太巧了,绕来绕去,绕到这么远见了面,还有机会给你当一回苦力。
童小兵提起放在地上的行李,跟着小文向她所说的剧社走去。剧社建在白窑子矿顶东头一个有十几间平房的院子里,是白窑子矿刚刚组建起的一个业余剧团,唱晋剧和二人台等一些地方戏。童小兵和小文进了院子,先看到墙边有人吊嗓子,一棵大树下还有人操琴,两边的声音都吱吱扭扭的,一听水平就不会很高。在一间屋子里,有个女声在唱二人台《走西口》,这个声音听起来要悦耳多了。看到小文进来,唱二人台的女子迎出来,夸张地叫着她的名字。她正是叫小文来报考的那个老乡,现在是这个剧社的主管。主管让童小兵把小文的行李拿进一间空屋子里,又对小文说:“你就住这里吧,我早给你腾好了。”童小兵随小文进了那间不大的屋子,放好东西,对小文说:“你慢慢收拾吧,我得回去了。”小文说:“好吧太麻烦你了,感谢的话先不说了。”
童小兵说当然不必说了,都是一家人了。
从剧社出来后,童小兵又在街上游荡了半个上午。太阳升到头顶时,童小兵有点饿了,只好回到家里。莲子的气也消了不少,不再和童小兵争吵,童小兵以为生活又该正常了,没想到傍晚时一个偶然又把莲子平复的情绪激了起来,而且越发激烈了。快傍晚时,莲子坐着无事,想洗一下衣服,让童小兵把身上的衬衣也脱下来。就在为童小兵洗衬衣的时候,莲子看到了附在衣服上的几根长发。莲子问童小兵长发是哪里来的,不用多想,童小兵就知道这一定是从小文行李上蹭下来的。童小兵只好这样解释,可这样的解释只能让事情更加复杂:好好的在女人的行李上蹭,这事更说不清楚了。莲子开始骂,骂着骂着又开始哭,这哭当然不是示弱,而是暴力的前奏,哭声中莲子又开始摔东西,桌上的茶杯墙上的镜框,都让她摔到了地下。童小兵也急了,拿起身边的东西跟她比着摔,比的结果是武斗升级,两个人一下就打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