沅陵城，桃花符纸--15

我们在沅陵城打听了几个小时，虽然对沅陵老纸坊有了一定了解，但毕竟没有碰上一个从事纸坊的行内人士，不但对传说中的鬼纸坊一无所知，反而让那长须老者的一番话说得忐忑不安。

但我们确实没想到，我这个异地相逢的老同学，他的外婆以前就是经营纸坊的。

俗话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个消息自然让我们喜出望外。

既然这样，那她多少会知道一些鬼纸坊的事情，运气好的话，说不定顺着她的线索，还能够找到我们此行的目的——缪氏纸坊。

所以，当下，冉医生飞快地付了帐。我也一把将王大壮拉起来。“走，我们去拜访拜访外婆她老人家。”

王大壮还在懵懵懂懂：“不用这样子吧，你们的好意我领了。”

本来想将我们此行的来意跟王大壮解释一番。但见他迷迷糊糊的样子，恐怕会越解释越糊涂，反而白白浪费时间。所以，干脆什么也不说，拉着他就往外走。

王大壮见拗不过我，只好跟着我们走出餐馆，带着我们去他外婆住的地方。

一路上，还在嘀嘀咕咕。“别怪我事先没告诉你们，到时你们可别被老太婆的模样给吓着了……”

王大壮说他外婆的家其实不远，从步行街转过一条巷子就到。

我们从滨江大道转上步行街，步行街的中间位置，有一块很大的广告牌，上面是什么广告我已不记得了。王大壮带我们从广告牌边上转过去，原来后面是一条小巷。

这是一条很窄的小巷。麻石铺就的街道，除去两旁的房基，仅只两米来宽。这种街道，下面没有阴沟，为了方便排水，特意砌成中间高两边低的模样。一看就是上世纪初的遗存。小巷两旁的房子都是以条石为基础，青砖砌成墙体，用来做门窗的木板斑斑驳驳，看起来年代很久远了，昏暗中也能见到上面满是风雨痕迹和岁月沧桑。忽明忽暗的路灯，和外面步行街的霓虹相比较，简直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走在这里面，不但特压抑，而且还有一种感觉，瘆得慌。

小巷很长，感觉王大壮带着我们走了十多分钟，已经可以看见虎溪山上那黑黝黝的树林。我越走越觉得心里没底，因为走了这么长的时间，路上竟然没有遇见一个人。这时候并不算太晚，我掏出手机看了一下，也就十点来钟。小巷再偏僻，它也是在城市之中，绝不应该如此清静。

我看看旁边的桃夭，却见她没有半点怯意，眼睛看着前方，脚步也很快。也难怪，她本来就是一个小巫婆，就算见到些神神鬼鬼的，她也不至于害怕。

想到神鬼，想到开始那长须老者说起鬼纸坊时那神秘敬畏的模样，我就越来越心虚。心想，莫非，大壮外婆家的纸坊就是这样一家鬼纸坊？要不是，怎么越走越瘆呢？

人就是这般奇怪。明明我们想尽办法要找寻传说中的鬼纸坊，可一旦感觉鬼纸坊到了眼前，却又莫名其妙地害怕起来。原来，好龙又怕龙的不止叶公一人，没想到平时自称大胆的我也是这样。

我忍不住问王大壮还有多远？

王大壮一边说快到了，一边却又拐进了一条更窄的巷子。

这条巷子窄得只能两个人擦肩而过，像王大壮这样的大个子，又是推着电动车走，对面的人就别想挤过来。不过，这里更幽静。外面的巷子没有人，不时还有一只猫从房檐上跳过，留下点悉悉索索的声音。但这里，除了我们几个，根本见不到一个活物。除了我们的脚步声之外，就是那间或一两声的滴水。

这里很潮湿。几乎能感觉到雾气在屋瓦上凝结成露水，然后，顺着瓦槽，滴落屋檐，在因我们快步走过而引起的风中微微颤抖，最后，在屋前的麻石上碰得粉碎，所发出清脆的声音中，似乎有着瓷器一般的质感。

潮湿、腐朽、昏暗、寂静，却又在寂静中重复着各种其它的奇怪的感觉。在这种环境中，当这些感觉被传输到人的大脑中，就成了两个字——“恐怖”。

我不知道王大壮每天夜里是如何走过这段路的，我只觉得我是越走越沮丧。直到我沮丧成绝望时，王大壮将电动车停下来，说，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