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老三！过去的事还提它做什么！”一只比老三更大一些的三足乌止住他，又向婉儿道：“小姑娘！我们都是天神级的人物，”——婉儿提醒道：“曾经！”——“在这里与你说话已经很屈尊了。希望你不要固执，乖乖将箭替我们拔下来。否则有你好看！”

婉儿强压怒火道：“这就是你们求人的态度？难怪会被射下来！”

九鸟齐怒，一阵聒噪。呜呜噜噜争吵良久，只听一鸟道：“先凉她一天，明天开始轮番酷刑，看她嘴硬到什么时候！”众鸟表示同意，突然扑啦啦的全飞走了。婉儿叫骂不迭，只气得向脚下的岩石吐了口吐沫。“嗤”的一声，青烟屡屡。唾沫还没等湿润下去就被蒸发成了空气。

当三足乌再次出现时，婉儿彻底成了一只蔫狐狸。不止是身体上的枯萎，精神状态更是不佳。那块仅容一人站立的漂浮岩在岩浆的推涌下不断破裂和被侵蚀，到现在已经只容单脚站立。岩浆中的逆流、暗涌、漩涡和喷射令婉儿无时无刻不在神经紧张。在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婉儿只得放弃人身，将原型极力缩小，变成猫一样大的小红狐，胆颤心惊的在上面保持着平衡。

“考虑清楚没有？”三足乌与她保持五六米的距离，在天空盘旋。

婉儿没说话。

“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必自己找罪受呢？”

婉儿抬了抬头，依旧不说话。

“我知道你也不过是一时的激气。昨天我兄长言辞上确有不当之处，我代表他们向你道歉。毕竟利箭穿颈好几千年不是那么好受的。希望你能理解。”三足乌放缓语调，竟细声细语起来。

婉儿尖耳朵转动了一下，直起身来。低头想了一会儿，终于向天空问：“你老实告诉我。我拔了箭会怎样？”

三足乌盘旋了两圈，依旧低声道：“我们可以恢复自由身。对你没有什么影响。如果你舍不得金乌项链，我们可以在项链内留下相当强的力量，作为对你的一份谢礼。”

婉儿沉默了一下，道：“我得想想。”

三足乌点点头，两米的翼展呼呼紧拍了两下。在将自己推向高空的同时，将一股气体挥向下方。婉儿脚下的漂浮岩见风而涨，不一时竟完全盖住了茫茫岩浆海，成了一片漂浮大陆。

“如果想通了，就跺脚震一震地面。”留下这句话，三足乌便消失没了踪影。

（11）

婉儿长出一口气，化为人身躺倒在地面上，心中暗笑。这是她的怀柔战略。她才不会相信那只老乌鸦说的。两嘴一张，就想骗走她的金乌项链？吓！哪有那种好事！看看她在上岚指挥九日时的威风，就算给她多少漂亮衣服都不换吶！

胡思乱想着，婉儿只觉身体被云雾慢慢托起，周围不再火热，气候反倒宜人。一丝丝春雨随风拍打在身上，如同喝了酒一样舒服。又有一群人踏歌而来。

歌曰：

壮士开弓兮，白虹贯日！势如雷电兮，横穿天地！箭箭不虚，九箭并发。纷纷而下，飞羽诛杀。仁为箭杆，义为锋。义为锋兮，出必中。一射贪兮，二射嗔，痴妄愚昧同射杀。心中一静无六识，空中无日非神话。

这些人都是白衣白袍，瘦高体型。到婉儿面前，拱手道：“侠女受苦了。”

婉儿暗暗一数，竟也是九个，不由哼道：“少装蒜！就算把白面扣头上，乌鸦还是乌鸦，别以为姑奶奶看不出来！”

九人一愣，笑道：“侠女误会！我等并非三足乌，而是当年用来射日的箭啊！”

射日的箭？婉儿扫视他们，心中狐疑。

“侠女万不可听三足乌的花言巧语。想当年羿神射杀的九日，因其灵不死，其魄犹存，便于九幽之中酝酿邪性，伺机而动。经过数千年光景，已然成魔了呀！”

另一个接道：“没错。幸而我九兄弟乃天地正气凝结，可用乾坤天罡将其镇住。不过镇的了一时，震不了一世。最怕它一朝脱离，那就束手无策。到时不止是九日并存，它们更是要报复人间，令生灵涂炭！”

婉儿刚要说话，又有一个抢着说：“西王母在以虹的黑白二气穿其灵时便发现此事，以她的功力修为，都知绝不可为。所以只得忍痛割爱。”

“只有主能拔出利箭，放归恶灵，所以数千年来，它一直在找主人。后这串项链被一万年灵狐偷走，无奈其修为如山，丝毫无法动摇引诱。侠女是第二任，它们便按捺不住了。”

婉儿被他们吵的头大，不耐烦道：“都给我住嘴！有话好好说，不要你一句我一句！”

九人一愣，互相看了看道：“我们已经说完了。”

婉儿气道：“你们说这些有什么用？倒是给我想个能出去的办法呀！”

“这个……”九个人面面相觑，不知所谓。

婉儿晕道：“哎！什么射日弓，震天箭，原来狗屁不如。既然没办法，不要打扰姑奶奶睡觉，滚开滚开。”

（12）

九人沉默一会儿，只得转身向后走。没几步，又回来嘱咐道：“千万别拔箭！”

婉儿刚要睡着，听这话忿忿的睁开眼：“本姑娘喜欢自己拿主意，用不着你来教我！”

那人叹口气，刚要说话，突然看着天空惊道：“三足乌来了！”九人听此竟无比慌乱，四处潜逃，一哄而散。

婉儿又气又笑，不觉惊醒。原来是南柯一梦。空中依旧是浓烟滚滚，云晨赤红，地面上那块漂浮岩比之刚刚又小了一圈。空气滚烫蒸腾，直让她觉得成了人干（狐干）。

一声叫。头顶上果然来了一只乌鸦。

“看来婉儿姑娘已经考虑好了。”它冲她头上盘旋几圈，语气像是等待乐透大奖揭秘似的微颤。

婉儿满脸含笑，招手道：“没错。你下来我告诉你。”

三足乌兴致勃勃的冲下来，落到婉儿脚边，收翼挺身，半人多高。婉儿握住它脖颈上亮白如丝的箭杆，笑道：“你可要忍住疼。”

乌鸦兴奋的拍打翅膀，叫道：“这点疼算得了什么！你就用力往外拔吧！”

婉儿心中早起一咒。毕生功力都暗含咒中。俄而成一封印，由箭羽注入，箭杆瞬间成了金黄色。

乌鸦大惊道：“你干什么？”

婉儿阴笑：“要忍住疼哦！”说罢将箭杆不拔反插，一声召唤，封印顺箭杆一股脑注入到三足乌的脖颈中。

……良久。乌鸦的眼珠似乎被莫名的晶体所罩，不再转动，也不再眨眼。

婉儿紧盯它问：“告诉姑奶奶，这个狗屁空间的出口在什么地方？”

三足乌的声音变得机械化：“出口就在……就在……”

卡碟了。

“快说！”

三足乌眼珠中的封印突然崩碎。它一拍翅膀，卷起一阵狂风。婉儿再无法控制身躯，一下被吹飞。落点正是茫茫的岩浆海。

“出口就在岩浆海底，仔细找去吧！哇咔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