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1）

修补结界的工作虽然简单，却非常繁琐。上岚的防沙结界像是被某种灵物爆炸放出的气息所波及，仅伐城一个地方，漏洞就有上百个之多。在偌大的上岚，寻天觅地的找这些窟窿比大海捞针还要难。一来二去，婉儿便不耐烦了。先是趁胡天三忙碌时跑出去溜达，接着便要求馨圣借她飞毯玩。

馨圣开始不允，但后来经不住婉儿的花言巧语和软磨硬泡，只得将咒语一一教给她。又再三叮嘱，说飞毯是神艺，极难掌控。在树林间飞着玩是可以，但决不可飞高或飞远。

婉儿满口答应。果然就在低空慢慢漂浮。馨圣见她如此，想婉儿也不是不知轻重之人。便放下心来，依照胡天三教授的方法，全神灌注的寻找结界漏洞。

事实证明婉儿并不是省油的灯。当馨圣终于找完伐城的所有漏洞，抬起头时，婉儿和飞毯早已经没了踪影。

飞毯的诀窍并不在于四角结成的穗头，而是在于边缘微微上卷的部分。只要将它握在手中，嘴里吐出相应的巫咒，飞毯便可以上下翻飞，自由翱翔。抓的越紧，飞的越快，时速可在瞬间达到四百多公里。即使转遍整个上岚，也只需要两个多小时。

在玩过俯冲、翻转、倒飞、侧移以及颇有难度的空中眼镜蛇动作之后，婉儿的好奇心和冒险心终于得到了一定满足。

一声巫咒。飞毯停在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这里是一片废墟。马蹄印记及车辙，将一条泥泞大路破坏成千沟万壑。左右两边没有房屋，只有残烧过后的砖块瓦砾。房屋后有一大片农田，田里荒草成堆，乌鸦成群。蔓延来一股股恶心的尸臭。再向前一百米，有一棵歪脖树，上面倒吊一人，垂垂晃晃，早已没了生命气息。

“屁大的上岚竟然还有这种地方！凌王那家伙怎么搞的！”婉儿将飞毯卷起来抱在怀里，一边向前走，一边嘟囔。

荒草堆里突然传出一阵“哗哗”声。婉儿退后几步，将手扣住腰间的咒文鞭。

“是谁！出来！”

草丛里又没了动静。

婉儿冷笑道：“不用躲，本姑娘已经发现你了。再不出来别怪我不客气！”

这话似乎起了作用。草里淅淅簌簌……淅淅簌簌……

不一会儿，果然有两个小脑袋冒了出来。一高一矮，但看得出来，都是十岁左右的孩子。衣着破烂，浑身脏兮兮的。

（2）

“鬼鬼祟祟的。在这里干什么！”婉儿松了口气，却又装出恶狠狠的模样。

更小的那个不敢出声，大一些的踌躇良久，说：“我们在躲‘猎人’。”

猎人？如果不是看那孩子态度诚恳，表情老实，婉儿几乎不能相信他说的话。从来只有动物躲猎人，难道人也会躲猎人不成？

“你们是谁？到底是怎么回事？”婉儿表情缓和下来。

“我叫小杰，这是我弟弟小葵。‘猎人’昨天就盯上我们，小葵差点被射死。后来逃到草丛里。小葵饿坏了，我刚要出去找点吃的……”

“嗖！”

话未说完，一支利箭便从他细嫩的脖颈间穿了过去。少年的身体被强大的射击力道横空一贯，几乎要顺势飞起来。但最终没有飞起，而是重重摔在地上。没说完的话仿佛还在嘴边，少年嘴里却充满了血沫，无法再出半声。箭尖鲜血滴下，箭羽迅速被染成红色。

小葵仍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下意识去拽已经倒下的小杰。另一支箭擦着他的头皮射过去，牢牢的钉在地上，尾羽一阵乱颤。不及反应，又是一箭，这箭直射向婉儿。

婉儿大怒，一个火球逆箭飞了出去。打中二百米外一棵榕树，火熊熊烧了起来。小葵惊恐的看了一眼婉儿，旋即扑向小杰的尸体。接着，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哭声催火，婉儿愈怒。想要去找那些混蛋，却又怕小葵再遭毒手。犹豫间，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来的是一队体型彪悍之人。皆着猎衣。每人肩膀上都有一个三叉戟形状的烙痕。为首一人执一旗，白底上面映着一个清晰醒目的红色骷髅头。但更醒目的是旗尖上挂着的东西。竟是一串用粗绳串起来的，齐颈砍下的孩童头颅！

“新来的？”执旗者勒住马，将旗尖指向婉儿。

婉儿紧盯着晃在空中的孩童头颅，强压怒火问：“刚才的箭是你放的？”

“既然来了，就要守这里的规矩！我第一个发现你……”

“刚才的箭是你放的？！”婉儿又问了一遍，语气加重。连她身后的小葵都能感受到其中暗含火山喷发的预兆。

“是又怎样？”

话音未落，附着火焰的咒文鞭已在他脸上重重的扫了过去。鞭花变化，空中现出一条火龙游移的轨迹。怒须喷张，火焰奔腾，于瞬间形成十八种鞭形。鞭梢凝聚的赤红色火焰可熔金石。那人，连同身上的弓箭、旗杆被齐刷刷切断，像纸一样燃烧起来。

（3）

婉儿收回长鞭，环视众人凛然道：“还有哪个自不量力的，尽管来试试！姑奶奶让他生的煎熬，死的难看！”

“……”

“人渣！”啐完这口，婉儿突然不能动了。脚像是被千钧的巨石压住，继而是双臂，继而是全身。婉儿大惊。

面前一阵大笑。被咒文鞭烧成灰的人像幽灵一样又出现在婉儿面前。紧张的气氛一下缓解。刚刚沉默不言的众人脸上都挂着笑。

“恭喜啊，鬼老七。”

“不费吹灰之力就捡个活的。”

“靠，老子怎么没这么好运气！都两三年没下种了！”

婉儿对人类的调笑本不在意，听了这话却无比恶心。手脚不能动，她便暗暗于口中积聚火球。待鬼老七淫笑着向她走来时，口一张，一道三昧真火直喷其面。

“呼！”

结果出乎意料。三昧真火碰到鬼老七的脸，如同水遇到了海绵，瞬间全被吸了进去。他的脸变成了火红色，眼睛则变成了鸡蛋黄一样的颜色。浑身肌肉爆起，一块块的健硕如牛。

“火气挺大呀！小美女。”嗓音也变成了被烟熏过的沙哑声，“老子给你泻泻火吧！”

婉儿怒目而视，眼中蓦然放出两道赤色闪电，一举击中鬼老七的额头。一股黑烟袅袅升起，鬼老七身材又高大了一截。黑红的身躯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但即使魔鬼也没有他那样大到畸形的肌肉。“女人果然没脑。”他嘿嘿笑道，“小女孩，劝你不要再火上浇油了。否则老子越吃越大，让你受不了！”

一语未毕，“轰”，又是数个连珠火球。鬼老七照单全收之后，身高接近十米，眼如铜铃，声如洪钟。肌肉涨大的像山中的磐石。

婉儿精疲力尽。从被困住开始，就像有一台抽动机将她浑身的劲力源源不断的抽走。刚刚发出去的这几个火球，如同强弩之末。只是勉强，毫无力道可言。

鬼老七突然笑起来。哈哈声如同震天炮一样响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