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带渐渐从冰冻中恢复。何灵掩饰不住兴奋和激动。很多个念头在脑海中跳来跳去。但最后，出口的只有一句：“难道你一直都在我身边？”

髓珠光芒明灭，似在回答。

“其他人呢？”

髓珠转了个圈，向右前方二十步外急掠而去。何灵忙跑过去一阵狂扒。

入手的先是一缕带着冰茬的长毛，接着，一个硕大的脑袋出现在深雪中。

“獴奇！”

雪下深埋的是大毛球獴奇，在它身下，还蜷缩着小猫一样的阿娅。两个都被风雪迷住了耳目鼻舌。但所幸有五行呼吸之法，没有受到致命的创伤。在髓珠的帮助下，他们渐渐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看见髓珠，先是一惊，又是一喜。獴奇正了正声音道：“雪崩扑下来时我就看到了它。是它救了我们。”

“那婉儿、赵苍和迈克呢？”

獴奇摇头道：“他们三个离得太远，我只看到我们三个身上闪了一阵白光，接着髓珠也被雪冲走了。”

“是这样吗？”何灵不相信的问髓珠，凄凉的神色令人不忍。

髓珠光芒暗下来，不知是在叹息，还是在逃避。

“不，我不信！他们一定就在附近！”何灵说完便起身，就在四处一阵狂扒。

“不要这样，灵儿。这里找不到他们的气息。”獴奇劝道。

何灵不听，依然埋头苦扒，指甲划出血，落红将雪地点成了梅花，她却一刻也不停息。

“够了！”獴奇訇然一声大叫，将何灵撞倒在地上，“你以为你是谁？这么大一片雪原，一万年也扒不完！”

这是獴奇第一次冲何灵发火，连阿娅和髓珠都被吓了一跳。

“婉儿……”何灵心灰意冷，一下瘫坐在冰雪上。

獴奇看看她，心中不忍道：“他们都不是普通人，比你要结实的多。咱们就算在这里守一辈子也不见得有什么结果。这里已经是山下了，往前走走，说不定会有人家。先去安定下来，再找他们不迟。”

××××××

沿着木扎特河行进，开始除了巨冰和岩石很少能看到任何东西，但走了一小时后，绕过山崖，一片绿洲豁然呈现在眼前。

时已至深秋。这里却并不是凋零景象。入目的先是几棵云杉、塔松，天高地阔中，四五米高的主干并不显得十分壮硕，但这四季常青的翠色首先给众人视觉上的闪亮。接着便是一片金莲花，阵风吹来，焦黄之色随着风微微摇动。更远处有一座房子，用当地的岩石搭建，颜色与山融为一体，一眼看去竟不能分辨。

獴奇为了不吓到人，又变成了小猫模样，跳到阿娅肩膀上。髓珠则从何灵领口钻进她的怀里，只保持最低的亮度让何灵取暖。

“砰砰砰！”

门开了。里面出来一个老头，身着皮衣，头戴皮帽。道道深刻的皱纹像是冰川中的裂缝，眼神中苍老浑浊的神色如同天山的岩石。

“谁呀？”

开门的同时，屋里又传出另外一个声音。

“……”

何灵答不出话，阿娅却用手比划道：“轰！雪崩！”

（4）

完全用岩石建造的房屋没有窗户，里面黑漆漆的不见天日。屋里有个老太太将煤油灯点亮，门口的老头才将她们请进屋来。

火苗昏黄飘移不定，两碗热气腾腾的姜汤放到了桌上。看着飘渺的热气，感受着烫手的温度，何灵和阿娅顿觉回到了人间。

接着便攀谈起来。

原来，在这片巴掌大的绿洲上，只有这两位年过古稀的老人居住。三十多年前，他们隐居于此，过着刀耕火种、岩屋煤灯的生活。因与外人接触甚少，早已不知外面是什么世界了。

何灵便一一讲给他们听。

电视广播，私家汽车，高速公路，豪华列车。

私人飞机，水上游艇，高楼大厦，软床温梦。

手提电脑，缩微相机，随时通话，人人手机。

奔月非神，入地非奇，卫星导弹，转瞬而袭。

本以为现今的种种稀奇古怪、梦想成真之事能让他们开拓眼界，惊奇不已，不料此话说完，老头却长叹一口气，说：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而今欲望这么多，世间恐怕要多磨难咯～”

老太太闻言，也深深的点了点头。

“哎？”何灵不解道，“难道人不应该过好日子吗？”

老头笑道：“问题在于什么样的日子是好日子。你想想，如果你得到了一块价值连城的碧玉，却因为得到了它而被人所觊觎，整天不是提心吊胆，就是防止行刺。这种生活哪有‘什么都没有’来的自在？”

“什么都没有？”

“正所谓无才不招人所嫉，无权不招致杀身，无利不遭人觊觎，无为不惹天谴地怒。小姑娘，你还年轻，这个道理得到我们这岁数才能有所感悟啊！”

何灵不服气道：“我不能同意您的观点。有才有权有利有为，只要人心正，更能造福社会，造福人类。比如说，慈善募捐。”

（5）

老头笑道：“且不论世间究竟有多少心正之人。心正就一定能做善事吗？因为据理力争而引发众人的争斗心，因为权倾朝野而引发众人的杀戮心，因为财大气粗而引发众人的偷盗心，因为竭力开发而引发地球的愤怒心。究竟哪个事小，哪个事大？哪个事轻，哪个事重呢？”

何灵猛然想到在南宫家舞会上为了望月银蟾而生死相搏的人，在北极冰山为了“更重要的事”而抽取石油的人，在得到髓珠之后埋伏伺机抢夺的人，一时无语。

老头又问：“现在人人都用电，家家都用车，那这电和车的动力从哪里来？”

何灵略一思考道：“主要是靠石油和煤。”

“那这石油和煤是不是无穷无尽的？”

“不是。”

“既然不是，便会有贪心。既然有贪心，就会有纷争。只要有纷争，便会有劫数。只要有劫数，便会有天谴。唉～人罚人尚可避，天罚人无可避。世间的灾难恐怕要开始咯！”

何灵悟道：“您是说灾难归根结底是由于贪心而起？”

老头点头道：“贪心不足生风灾。痴心妄想生水灾。嗔怒责骂生火灾，人心不平生地震。嫉妒嫌隙山崩裂，人人害人海水干。”

“好啦老头子，招呼客人吃饭吧！”老太太一边说一边将几碗野菜粥摆放在饭桌上。

说话间，“砰砰砰”，石板做的门又响了三声。

“今天的客人可真不少。”老头笑着开了门。

门外一白一红站着两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