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1）

北地群岛，名副其实。果然已经到了极北的地区。九月，即使北半球已处在炎热的夏季，这里的温度还是经常在零度徘徊。放眼望去，一片冰封。近半的面积覆盖着冰层，每年的解冻期只有短短的两个月，通常是还没怎么化开，就又被冻住。

俄罗斯人的小飞机开的歪歪斜斜，因为跑道太短且无法停留，何灵等人几乎是被“空投”下来的。

至此，婉儿的不满之意早已膨胀腹胸。及至看见船，便再也忍不住的叫出声来。

那是一艘只能用老、旧、破等词语描绘的船。船头前的钢结构已经呈现出许多凹陷的白点，显然是经受过无数次冰层的撞击。桅杆伤痕累累，船邦光滑，一看就是经常摩擦。整条船被一层灰黑色笼罩，根本不像是两千万欧元买来的破冰船，反而像是一条比例失调，不合规格的大脑袋货轮。

“这就是我们的新船？”号称不怕冷，但还是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婉儿特意强调这个“新”字。

尼古拉听不懂，迈克便翻译给他听。尼古拉不好意思的摸头笑笑：“‘大壮’虽然外表不新，破冰能力却不一般。它能轻易撞碎八米厚的坚冰。再说你们不才只付了三百万欧元定金吗？只要交齐剩下的，明天就让它焕然一新。”

婉儿围着船狐疑的看了一圈，对迈克道：“你实话告诉我，你跟他关系怎么样？”

迈克一愣，只能说：“还算可以吧。有过几年的交情。我想他应该不至于骗我们。”

婉儿哼道：“骗我们更好，抓住他把柄，一次性解决掉，还可以省掉好多钱。”

迈克大惊，忙道：“千万不可鲁莽。尼古拉是前苏联的北极科考员，又做过‘大壮号’的船长，对北极的气候、路程相当熟悉。咱们以后仰仗他的地方多着呢！”

婉儿不然道：“英雄不论当年。我看他现在就是个酒鬼加贪货！”

迈克知她说说气话而已，有意把这话茬过去，忙道：“你不是喜欢喝酒吗？怎么不找他拼一拼酒量？”

婉儿瞪他道：“那也叫酒？比尿还难喝！你以为本姑娘是没品位只贪醉的酒狐狸吗？”

正说着，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八人水手已集结完毕，让迈克去检阅。婉儿冷笑道：“你还真要当头儿了。不过别说本姑娘没警告你：如果掉以轻心的话，你连死都不会知道怎么死的。”

时间已是晚上八点，这里的太阳却依旧在地平线以上。桔黄色的光芒将皑皑白雪照得一片暖色，虽然风还是那样强，温度还是那样低，但总算给了人以心理上的温馨。

何灵正跟胡天三和赵苍讲“极昼”是怎么回事，但讲了一会儿，非但没说明白，自己也被绕了进去。便索性不再白费唇舌，而是坐到地上微微仰头，看着天边不落的落日。落日下是晶莹如玉的冰川。

千百万年来形成的冰川似乎永远不会消弭，它将一截深入到海里，在海水近乎粗暴的蹂躏下仍能顽强的生存。

（2）

第二天，“大壮号”果然被魔术般的翻刷一新。婉儿登船视察过一遍后，对尼古拉的看法稍有改观，但还是撅着小嘴说：“就算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要两千万吧。又不是新船。”

“姑娘，新船未必有‘大壮’结实！”一个看起来年近六十的老水手一边麻利的将船头乱七八糟的绳子卷起来，一边说。

“哎？”婉儿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向其他人招手道，“你们快来看，这里还有中国人！”

老头笑道：“呵呵，别这么说。我是在船上出生，船上长大。在船上太久，我也忘了自己是哪个国籍的人。只不过各个国家的话都会一些而已。”

“哇！那你岂不是‘万事通’？”

“不敢当不敢当。”“万事通”一边笑，一边将船头敲的铛铛作响：“破冰船最讲究的，一是船头的重量，二是船头钢结构的精密度，三是整艘船的马力。这三点，船长都进行了最佳改良。特别是驱动力，”他用手将嘴遮住，小声道：“他已经不知通过什么关系，改装成核动力的了！”

核动力！迈克一怔。北极圈内，拥有核动力破冰船的国家都寥寥无几，民用核动力破冰船的数量更是屈指可数，这个尼古拉，他哪来的这么大神通？

“呜～！”

就在迈克沉思时，尼古拉一声令下，巨锚猛起，随着一声沉闷的鸣叫，破冰船缓缓离开岸边。

退路没了。迈克不由摇头。他有一个预感：这次的旅程绝不会像想象中那样简单，除了天然给予的阻力，恐怕自己的同类——人，又将会扮演着善变的角色。一如当初乌虫洞中的牛梓一样。

九月的大海还没有什么冰封，只有一些浮冰飘荡在水面上。被破冰船一压，皆尽粉碎。海岸渐渐看不到了，空气中除了不时飞过的海鸟，就是湿漉漉的咸腥气。一片暗蓝，就在脚下不断幻化。

被加了核动力的“大壮号”马力达到了数万瓦，披荆斩棘之下，排出一阵翻腾的巨浪。整艘船如一头小座头鲸，轰然如水，飞速前行。

显然，不是所有人都能享受这样的速度。就连何灵、迈克等坐惯现代交通工具的人都感觉晕天黑地，更不用说两只狐狸、一只小猫、一个野人还有一个古代人了。他们肠子都要吐出来。

尼古拉扭头看着倒在甲板上起不来的众人，微微一笑，竟用带有多国风味的中文道：“欢迎诸位！进入冰天雪地的北冰洋地区！在下船长尼尔，非常荣幸的为各位导航。”

中文！……尼尔？……这是什么意思。迈克愣住。

“********”他用异样的语言向水手们基里哇啦一顿吼，那八个人轰的笑起来。这次，连迈克都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了。

“各位，”他向大眼瞪小眼的众人一欠身，“下一个目标！格陵兰海！”

格陵兰海？

（3）

“你……你不是要带我们去北极点找极光吗？”何灵仍抱有天真的幻想。

“女士，格陵兰海的极光如梦似幻，正适合你我在甲板上共舞呢！”尼尔绅士的笑笑，又转向众人，“我宣布，从今天起，‘大壮号’重新回归我的掌控！”

“乌拉！”下面忙碌的水手们同时叫了起来。

“什么意思？”迈克只觉眼前发黑，难道他的预感要成真？

尼尔伸手将迈克头上的船长帽摘下来戴在自己头上，正了正，笑道：“对不起老弟，你被……开除了。”

众水手一阵哄笑。

“*******”上面又传来一句不知哪个地区的方言。

不等惊讶，船顶层原本盖着的厚重帆布被呼的掀开，一架双管舰载火炮蓦然呈现在众人眼前。这是这艘船上早就存在的东西，只不过根本没有引起众人的注意。

眼前这个尼尔的身份不言自明。

“海盗！”迈克不禁呼出这个近年来令商船心惊肉跳的词语。

听到迈克预警，众人互相搀扶着，摇摇晃晃站起来。

尼尔摇头道：“看来各位还是吃不惯海上的食物。只是一点点的料，就让各位醉成这个样子……”

“你？你下毒！”迈克听出弦外之音，大惊失色。

昨晚，尼尔用他父亲在小房子里留下的一些干货招呼大家，声称这是在陆地上吃的最后一顿晚餐。或许是饭菜的香味吸引了大家，也或许是对尼古拉太过放心，所有人都放开肚皮，没有警觉的狂吃。怪不得众人晕船晕的这么厉害，原来是他在搞鬼！

“不不不，我并不认为那是什么毒药。只不过是一些特殊的海藻而已。”尼尔笑着说，“但是如果没有伏特加，那就是一种可以导致昏迷的慢性药物。”

“可恶！”胡天三一咬牙，打开折扇猛的一扇，五道火光从扇面上奔腾而出，如箭般向尼尔窜去。

尼尔吓了一跳，忙向旁边一闪，躲过其中三道，任由剩下的两道打在他的脚边，掠起一股凶猛的火焰。

胡天三一阵失望。如果没有中毒，只一道火焰就足以将这个凡人轰的只剩残渣。但现在，五道火光虽气势惊人，威力却弱之又弱。打到甲板上的两道甚至连铁板都没烧红，就变成一道青烟消逝了。

尼尔起先吃惊，而后看到甲板上没有力道的火光，哼笑道：“我当是什么高手，原来是个靠戏法吃饭的魔术师。看来不给你们点厉害尝尝，你们还真不知道天高地厚！”

说罢将手一挥，船舱里一水手猛的拉下一闸。甲板上突然裂开四条小缝，里面四道铁栏“呼”的一下立了起来。首尾相和，金属相扣。众人没等反应，便一下被关在了里面。

“高压水枪！”

一水手将大腿粗的水管拽了过来。

“等等！等等！我们有钱！”迈克知道，在北极地区，一旦身上被喷了水，就如被判了死刑，忙大叫。

这句话对海盗无比管用，尼尔果然住手。“看来还是老朋友比较合作。老老实实告诉我，除了那两千万美金，你们还有多少钱？”他摸着水管上的开关，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