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赵苍惊眼望去，胡天三像是完全变了个人。

眼神中，已经完全没有了被婉儿欺负时的乖巧。面容上，也完全不是面捏米揉的软弱模样。双眸在瞬间凝聚的光芒，简直比鹰隼还要尖利。酷面中所夹杂的冷静，简直比死水还要平沉。鬓角上飘舞的白发，已然闪烁出淡淡的亮银光泽，浑身散发的乳白色微光波动，比杀气还要更令人心冷。

这是这只狐狸第一次以这种方式御敌。看来，它所侦测到的危险非同小可。

“刚才与你交手的人，是他们的同伴。”胡天三手指微微一动，哼道，“幸亏你没对他痛下杀手。否则只那老头子一个人，就足以把这全场扫平。”

“……”

“以我观察，三百二十五人中，数他功力最高。其次是她。”胡天三向右一指，恰巧指到刚刚现身的闪童身上。

“与我齐平的还有三人。一个和尚，一个童子，一个瘸子。是敌是友莫能分辨。”

“如果算上天宝给你带来的影响，你应该属于第四层。在这一层上，与你相当的有近百人。至于剩下的……都是不入流。”

胡天三一连说完这些，叹口气道：“所以要论综合实力，咱们应该属于下等。”

“难怪……”

“舞会主办人的目的，暂时还不清楚。根据我所听到的，似乎所有参加人中，只有她一知半解。”——胡天三瞥了一眼闪童，哼道：“但那个女人太势利……算了。你摸到什么情况？”

赵苍环顾四周道：“每人身上都有宝物气息，但能与真水反应的不多。”——拿手指道：“那个方位上，身着蓝衣的年轻人，反应最大。其次是那里的一个女孩子。其他的就再没什么了。”

胡天三点头道：“应该都不弱。所幸他们自身实力还不甚强，估计也是物未尽其用。把符撕掉吧。现在用不着探测宝物了。这样你真水的威力还可以再大一层。”

赵苍将青田壶上的黄符撕下，揉成纸团，又问胡天三：“迈克的泰阿不用解开吗？”

胡天三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婉儿伸过头来狐疑道：“你们两个在叨鼓些什么？看看时间！舞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说话间，整个场地灯光“啪”的一暗。一个硕大的聚光灯将众人视线吸引到半空。半空中，一个人影徐徐飘落，衣袂联动，似是有风吹来。细看之，乃是一垂暮老者，身材高大，鹤发童颜，有仙风、神韵、道骨之属。

不知何时，闪童出现在何灵身边，冷哼道：“这老不死的，越来越会玩了。”

不等何灵惊诧，那老者已然悬停在空中。他略一颔首，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淡声道：“欢迎驾临圆舞曲之场。谨代表主人，向诸位致敬。风华圆舞之会，现在开始！”

聚光灯忽然一灭，一切陷入黑暗之中。

第二章

（1）

一声圆号，音乐起。

接着，有丝竹之音相和。

一时，音符如绸缎般丝顺柔滑。

与此同时，空中散射出一道淡淡的冷光。

抬头望去，原本漆黑如墨的穹顶突然裂开了一个圆孔。

音乐徜徉中，圆孔逐渐增大。大到一定程度时，穹顶的弧形圆壁“哗”的向下一落。整个会场像是揭幕的艺术品，又像是卸去面纱的女郎，瞬间暴露在月夜星空之中。

满月，如一硕大的金轮，在为会场提供着源源不绝的光亮。顺其延伸，则是越来越多的星，点点滴滴，晶晶荧荧，伸手可摘一般，低垂蔓布。天与地仿佛合拢为一体，阴与阳也不再那么容易区分。而圆舞会场，所在似乎也已不是地球，而是宇宙之心。

一曲尽，没有一个人步入舞池。众人已被皆尽震住。如此的美景，如此的佳音，如此的奢华，这舞会的主办者究竟是什么人？

刚才主持的老头不知何时从空中落了下来。他慢慢走向舞场中央，微一摆手，让音乐暂住，笑道：“看来诸位对舞曲并不感兴趣。这未免让做主人的有点难堪。还好老朽准备了一点余兴节目，不至扫了大家的兴。”

说罢将手一拍，舞场正中升起一座半人高的小高台。上面一物，影影绰绰，罩在红绸之下。

“实不相瞒，我家主人最敬勇力之人。过去十年，明察暗访，深知诸位都是享誉全球的一流高手，方才借舞会之机，相与结识。此宝……”

老头突然将手一揭，红绸倏的扬起空中，在金光月影下飘然坠落。

“望月银蟾！”下面已经有人惊呼出来。

小高台上摆的果然是只蟾蜍。但见一身银鳞，飘飘闪闪，两只鼓眼，对月望天。白背白腹，如披亮甲，三足并立，气定神闲。人言三腿蟾蜍能吐金，望其口中，果有一枚铜钱。

这蟾蜍做的栩栩如生，以至于红绸刚揭之时，不少人都将它认成了活的。但活的蟾蜍总不会叼钱玩，于是底下便有人道：“嗨！我当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原来是个工艺品。”

“戚戚！”有懂行的人窃窃私笑，并不给他指正。

老头依旧一副笑脸，只从背后抽出一把小短剑，向蟾背轻轻一刻。那银蟾眼中竟立刻流出两滴眼泪。老头将手一接，对众人笑道：“这是蟾泪石。诸位之中，一定有在黑市走动的，不会不明白这东西的价值吧！”

很多人眼睛顿时为之一亮。蟾泪石，相传其中含有未知元素，一克便可造就杀伤力惊人的毁灭性武器。黑市上，每颗价格高达八位数。

“这点不成器的小玩意儿，今天就由老朽代主人送给在座……”他稍微一顿，众人的心都已经提到了嗓子眼。

“送给在座……最勇猛之人。”

此语一出，惊乎四座。舞场上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2）

沉默只持续了两三秒钟。

距离它最近的一个大汉身形爆起，在众人尚没反应过来时，便将它抢在怀里。

“嘶～”

还没等他捂热，一道有如钢琴线般的丝，已映着若有若无的月光穿过他的心胸。圆月背景下，凸现一层薄薄的血雾。

大汉无力的倒下，手中却死死攥着蟾蜍。

主持老头看他一眼，并不打算阻止什么，只是冷冷的一转身，默然消失在原地。

瞬间，已又有十几个爆起的身影。

“二桃杀三士。”赵苍冷着脸说。

胡天三冷哼道：“对于人类，这样的伎俩没什么稀奇。”

婉儿的酒已经完全清醒，看着疯抢蟾蜍的众人，眼睛放亮道：“不白来，不白来！这件事越来越有意思了！”

迈克担心道：“你不会也去抢那个什么东西吧，那可是……”

“切！”婉儿白他一眼，不屑一顾的说，“你还真以为本姑娘钻到钱眼里去了？”

“那老何的钱？”

婉儿不假思索道：“比起这些衣服来，看他被气的像蛤蟆一样跳来跳去可好玩多了！当然……衣服也确实很好看。”

“……”

说话间，地上的尸体已增加到二十余具，断手断脚的更是不计其数。无论谁，只要得到银蟾，定会成为众矢之的。一时间刀剑齐鸣，斧棍交加，中间还夹杂着“嗖嗖”的冷镖暗器声和“砰砰”作响的鸣枪之声。

一些人杀红了眼，再不顾是谁得到了银蟾，披挂着满身的鲜血，见人便杀。财使人狂，可见一斑。

没有动的只有几组。

胡天三、赵苍为首的一组；闪童为首的一组；任五所在那一组；与胡天三实力相当的和尚、童子和瘸子；还有就是与真水有宝物反应的青年男女。

胡天三冷冷盯着他们，同时浑身散发出令别人不敢轻举妄动的乳白色妖力。一个不知好歹的小子抓着倭刀猛劈过来，没进三尺之地，便被强大的妖力一撕两段。

血气喷薄间，舞池已成了血池。厮杀持续了接近两个小时，三百二十五人折损一半。望月蟾蜍最终被一阴损的麻子获得。

“啪！啪！啪！”

冷漠而孤立，如同大漠寒烟的鼓掌声响起，主持老头依然带着微笑出现在众人眼前。

“精彩至极。可惜的是……”他低头看向原本如水光滑洁净的地面。地面已经被鲜红染尽，不少尸体仍在迥迥流着血。

“唉！其实此次邀请本无恶意，大家用不着如此刀兵相向。”

又一叹：“这样的舞池，显然不能再继续圆舞之曲。不过还好，”他抬起头，嘴角微微一翘，“老朽早有准备。”

说罢将手一拍，当时迎接他们的黑色加长礼车车灯瞬间放亮。不知何时，这些幽灵已停在他们四周，就像跟随主人的影子，随时待命。在硕大的月亮下，车身乌黑黝亮，更显诡异。

“哥哥……非去不可吗？”一个长着娇嫩面孔的少女带着心惊胆颤，弱弱的问她身边的少年。

“当然不是！”少年铿锵答道。同时将一双血红色双眼望向主持老头。

“没错，舞会本意是邀请贵客，哪有强逼的道理。”主持老头笑着将话语一转，“不过我家主人知道，诸位事务繁忙，下次邀请十分不易。故有要提前退出之人，要留下一件宝物。以解思想牵念。”

此话一出，立刻引发一片交头接耳。这样的规矩实在太霸道、太强硬。在场每个人的战斗实力都不俗。舞会主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敢不顾众怒而说出这样的话。

主持老头将这些表情看在眼里，嘿然笑道：“当然。若能跟随到底，就算漫立远视，不动不舞，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