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重回谈判席后，从獴奇一上一下活动的下颚里，说出了这样的话。

“为什么？”

“难道你们没有觉察到，这座山与其他的山有什么不同吗？”

不同……如果说除了乌虫还有不同的话……龙须虎突然想到那天晚上找何灵的事。他眉头一紧，试探道：“莫非是……不能施法？”

獴奇点点头：“你可知为何？”

龙须虎略一沉吟，猜道：“莫非这里有一层法术失效的结界？”

“正是！不过不是一层，而是整片山岭。”

龙须虎大惊道：“啊？若是这样大的结界，维持一年就要耗去几十年的功力呀！”

獴奇叹道：“没错。可这个结界，已经维持了一千三百年了。”

众人惊的说不出话来，只能沉默。

獴奇接着说道：“一千三百年以前，某人受乌虫邪法吸引之光的诱惑来到这里，历经劫数。之后，他不忍见修道者同堕其劫，便施大法术布下结界，使乌虫吸引之光不得散出，随后又将我捉来看守此处。”

婉儿惊讶道：“你已经一千三百多岁了？”

（7）

獴奇长出一口气道：“真正的年龄，我早就已经忘记了。但不知为何，在我的族群中，我成了唯一一只不老不死的。”说罢，极其悲哀的低鸣一声。

婉儿低下头去。个中滋味，她能理解。八百年前，她走上了修道这条路，接着就是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亲人一个个老去，死去。现实真是讽刺，死的并没有将痛苦和悲伤带走，反而将其转嫁到活着的身上。数百年来，孤独像一张最紧窄而又最结实的网，无时无刻不罩在她身上。如果不是胡天三，她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勇气活下去。

“作为看守此地的交换，某人教会了我人类的语言和思维方式……”

“啊！”何灵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叫起来，“既然你会说话，对不起，我指的是人类的语言，那为什么没有教会Arlene？而且，那天晚上求助时你为什么不说呢？”

獴奇眼中露出一股蔑视的神色：“若非紧急，我绝不会说这种肮脏的语言！”

“咦？”

“千百年来，我见够了人类的贪婪、狡诈和无情。纵使此处有结界，纵使此处有我劝说，为了乌虫血，他们依旧甘当乌虫的食物，甘愿沦为乌虫的粪便！更有甚者，为了某种利益，抛妻弃子者有之，卖友求荣者有之，自残自贱者有之，逆天灭道者有之！人类，绝不会做出什么好事……”

婉儿“嘎嘎”笑起来，深表认同。

“所以，我绝不会教阿娅一点人类的事。更不会让她与人类有所接触。”

“原来她叫阿娅，可是……”

“没错，你们是例外。前几天，阿娅误中了奇怪的陷阱，上面有一个细小的装置，不解开的话，完全无法破坏夹子。”

迈克回想道：“没错，那是个军用的陷阱。里面带有保险栓的。”

獴奇举起自己肥厚的手爪——“我的爪子不够灵巧，阿娅则完全不懂如何解开，眼看这条腿就要废掉，我才找你们求助。”

“啊，赵苍身上有猎人气息，你以为夹子是他放的！”

獴奇点点头道：“相对来说，被你们称为何灵的女孩是最纯净的一个。”随即又怒道：“可是我没想到，你们为了乌虫血，竟然也不择手段！”

何灵委屈道：“我们是为了救人，我爸爸中了天劫，需要用乌虫血来解……”

獴奇冷哼一声打断她：“在这里丧命的每个人都说是为了救人！哼！虚伪的家伙。”

婉儿立刻不服气道：“自作聪明的大毛球！如果不是你，我们早就捉到那只乌虫了。说不定，现在都已经下山了。都是你！”

獴奇不再说话，只是回过身去冲着密林深处咆哮一声。

“訇！”震慑山林。

一只硕大的黑色飞虫被其惊到，掀起铁翅，奋力飞出百米远，方才悠悠落下。

“是乌虫！”

“它还没走！这是怎么回事！”

獴奇轻笑一声道：“愚蠢的人类。你们还没发觉吗？这个乌虫，你们是永远也捉不到的。即使捉到，也绝不能从它肚子里挤出一滴血来。在这之前，它早已经干瘪了。”

众人大惊道：“为什么！”

獴奇两眼放出恨恨的光：“因为，它只是一个诱饵！只是一个吸引你们进入它们巢穴的诱饵。在那里，有上百万只这种东西在等着你们！”

（8）

所有人都有一种心尖打颤的毛骨悚然。上百万只。不要说是乌虫，就算是上百万只蚊子，也能在瞬间把他们几个人的血抽干。

獴奇冷冷道：“话已至此，再没什么好说的了。听劝的话，你们就此下山，永远不要再来这里。不听劝，你们就跟它走，成为乌虫的粪便吧！”说罢转身就要离去。

“獴奇等等！”何灵急呼道。

獴奇停在那里，背对着她。

“我想……再看阿娅一眼。”

“哎！”獴奇长长叹口气，无奈道，“好吧，她本来也想要来看你的。”又吼道：“不过其他人都要留在这里，哪里都不许去！”

婉儿哼道：“少废话了，大毛球。你那个脏洞，就算请我去我也不会去。”

獴奇不再说什么，俯身让何灵骑上，大吼一声，如电去了。

“唉！”看着一闪既逝的白色背影，老何大大的叹了口气。一种绝望爬上他的心头。乌虫血，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取了。让这么多人为他一个人的命而冒险，他决不答应。

其他人都是一阵沉默。老何自不必说，在法术完全派不上用场的环境下，龙须虎、何灵、婉儿，三人也几乎如同废人一样。能用的只有泰阿，以及……

赵苍突然提问道：“龙老，此地不能施法，为何施展真水竟能畅行无阻？”

龙须虎淡淡道：“真水乃是青田壶所制，玄元控水旗所控。两大天宝在此周旋，任何结界都奈何不了它。”

玄元控水旗？众人不解。

“就是共工之首吐出的那粒黑珠。”龙须虎补充道。

“臭老头……”婉儿阴阴的盯着龙须虎，探根道，“你怎么知道控水旗跑到了青田壶里？平常人的话，根本不会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吧！你到底是什么人？”

龙须虎不为所动，面无表情道：“老汉是什么人，根本用不着探究。连最隐秘的碧云阁都带你们去了，难道你还以为老汉有什么保留？至于控水旗的事，是我翻阅古籍时，恰好查到关于控水旗的一段残缺不全的咒语，这咒语正与赵苍所念的那段有所雷同。”

婉儿紧盯着他毫无变化的脸，狐疑道：“不好说。你这老家伙，越是这样，越像是有更多秘密的样子。还有，探宝石针究竟怎么丢的？今天要不说明白了，休想好受！”

龙须虎一阵苦笑，随即摇头道：“无论你信不信，探宝石针的丢失并非老汉之过。此事说来话长，以后再慢慢说。眼下，最重要的还是乌虫洞穴。”

一句话让大家又想到刚才乌虫的丑陋模样。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老何刚要说话，却见白光一闪，獴奇载着何灵出现在眼前。

“爸爸！坏事了！”何灵眼中含泪，音中带哭，涕道，“阿娅……她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