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1）

一起烤野鸭还只是昨天的事。但今夜，赵苍伤重，何灵迈克失踪，就连婉儿也没有了恢复人身的法术。

真是世事无常。就像是一年前的自己，什么法术、宝物、奇人异士，都很遥远。身边哪怕发生一件离奇的事，都能兴奋的说上半年。而现在，狐仙、真水、时空转移，甚至连水神共工都亲眼看到了。那又怎么样呢！这些非但没有带来兴奋，反而带来了无边的焦虑。

老何轻叹一声，愁上眉头。龙须虎恰巧回来，听到这声轻叹，便问怎么回事。

老何苦笑道：“刚才帐篷里躺一个，现在躺两个。”接着将事大略讲述一遍。龙须虎忙进帐篷。只见赵苍依旧被封在真水罩中，婉儿却钻到睡袋里不肯出来。

“她醒过来就这样了。”老何摊手无奈道。

龙须虎点点头，皱眉想了想，突然一下朝婉儿所在的睡袋坐下去。只听“吱哟”一声惨叫，里面窜出一只狐狸来。

“糟老头！你不是人！人家都这么伤心了，你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竟然还做这种事！”那狐狸用后脚站起来，极其愤恨的看着龙须虎。

龙须虎知道这次理亏，嘿嘿无赖道：“谁叫你躲……”

婉儿恨不得将他撕碎，用狐狸的方法抗议道：“哈！”

“还想不想恢复法力了？”龙须虎早就知道她会这样，忙使出杀手锏。

婉儿一愣：“当然想！……你有办法？”

龙须虎微微一笑：“老汉没有……”——看婉儿脸色一沉，又立刻接上——“不过俗话说的好，心疾终须心药医，解铃还须系铃人。”

“什么意思？”

“依老汉看来，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天宝护主。”

“护主？”婉儿奇怪道，“我又没有去害他！”

“没错。但老汉听何老板说，你们曾经要给他全身降温。茫茫山野之间，如果说降温，还有比现有的一样东西更好，更有效的吗？”

“……更有效。”婉儿想了想，悟道，“是真水！你是说他那个青田壶听到了我们说话，所以才要发动真水来救赵苍？！”——“没错。”

老何一脸吃惊，插嘴道：“听？它是个葫芦哎！它怎么能听？”

龙须虎撇嘴道：“凡是至宝，皆有眼有耳有心有灵。能看能听算得了什么，就算心意相通都不足为奇。青田壶想要发动真水救赵苍，唯独缺少的是一点外力。这点外力不能从赵苍身上获得，不能从你凡人老何身上获得，唯一能借用的，”——将手一指小狐狸——“就是它的力量了。”

婉儿恍然大悟，叹气道：“我可真倒霉。”

“所以说，想收回法力，必要让青田壶撤回真水，要撤回真水，必要先救赵苍。”龙须虎一捋胡须，肯定的说道。

（2）

月夜下的疾驰并没有持续多久。不一时，白兽已经带着何灵来到了一处山洞前。

那是一个洞口斜向上的石头洞窟，大小仅容一人进出。周围乱石嶙峋，杂草丛生。靠近洞口，有棵巨大的橡树，六人环抱，枝叶繁盛。橡实是野猪的偏爱，但白兽这里，显然不是野猪敢来的地盘，所以一地橡实积积累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叠合发酵，形成了一大片松软而又略带酒味的橡实土。

白兽就将何灵放在这片橡实土上。接着，抬头看了她一眼，便嗖的窜到洞里去。何灵只见那洞口乌黑，正犹豫要不要跟进去，那白兽却又窜上来，绕到何灵身后，拿鼻子顶何灵的脚后跟。

“好啦！好啦！我知道啦！”何灵一番犹豫，强迫自己放弃心中恐惧，接着，先将脚放入洞口，坐着一点点滑进去。

洞内没有半点光亮。入洞数米之后，双脚方才踏实。再向前去，似乎是个敞开的空间，但何灵不敢以手乱摸，只得呆在那里待命。过了几秒钟，白兽窜下来，以脊背蹭触何灵的手，何灵方才敢依步而行。

在这种完全漆黑的环境下行路，正常人与瞎子没什么两样。洞内有多长多宽？潮湿还是干燥？会不会有其他东西？这些问题统统不知道。这完全是一个未知的世界，完全是一个黑暗的天堂。除了对环境的恐惧，内心的恐惧也不时来做怪。身后怎么会有脚步声……会不会有人……或者根本不是人……或者……

何灵再不敢仔细探究，忙集中一切精力数自己的脚步。“一……二……三……”但还没到十，她就已经感觉到精神被压抑的快要崩溃了。或许，来这个地方，真的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呼……呼……”前面传来一阵轻微的呼吸声，在悄无声息的暗夜山洞里，如同银针掉落在地板上一样清晰。

白兽突然停住。

似乎是一个“人”的声音。何灵浑身打了一个冷颤，勉强开口问：“谁……呀？”

“呼……呼……”依旧是这个声音。

忽然之间，白兽“訇”的一声，在洞穴里大吼起来。声音就在洞壁上不断弹射，震慑的何灵心神碎裂。她不由发出“啊”的一声尖叫，蹲在地上闭着眼堵上耳朵。

再次睁眼时，洞里已经有了某些光亮。虽然不至于照亮整个石室，但总能隐隐约约看到东西了。

那是白兽前面右爪指甲所发出的萤光。绿幽幽的，在方圆三米多的范围内，形成一个柔和的光圈。

何灵一下感觉舒畅了很多。再向前看时，却吓了一跳。角落里坐着一个似人似兽的怪物。

那东西拥有一双野兽的眼睛，在萤光的微亮下，却闪着有如聚光手电筒般光芒。一头凌乱的长发披披洒洒，直垂腰际。一袭裹身的兽皮斑斑点点，歪斜不已。只因光线暗淡，分不清是人是兽，看去楚楚可怜，却不知是正是邪。

白兽上前蹭了蹭那东西，鞥然做声，仿佛在催促着什么。何灵头皮发炸，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袖手站在那里。

过了好一阵，那东西终于有了动静。它张了张口，从喉咙里挤出两个何灵做梦都想不到的字：“……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