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呜呜……呜呜……”颇有节奏的哭泣声。

“上帝啊，我求求你别再让她哭了。”迈克百般劝解都用过了，现在是手足无措几近抓狂。

哭声突然一顿，整个世界一下变的静悄悄的。

但好景不长，接着一声抽泣，又是“呜呜……呜呜……”

迈克只能苦笑着拍额头：“我得谢谢你。你几乎让我相信”——用手向上一指——“他是真的存在。”

何灵“噗哧”笑了，扬起手来朝迈克脊背“啪”的一下：“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迈克见她哭泣暂住，忙插空道：“咱们不熟悉地形，走夜路太危险了。山里越来越冷，当务之急是生一把火。你身上有没有打火机？”

何灵摇摇头，咬着牙忍住绝望的悲伤。

迈克怕再把她的眼泪勾出来，不敢叹气，忙安慰她道：“没事。没有火也没事。他们现在肯定发现咱们不见了，说不定正漫山遍野的找咱们呢。”

何灵哽咽着点点头，眼泪不由自主又淌了下来。

月光透过茂密的松树枝照在地上，形成支离破碎的影迹。黑漆漆的树像是冷漠的巨人国使者，板着脸一言不发。迈克将何灵安排在其中一个冷面使者的身边，白银般的月色正好可以照到她的脸。何灵的脸刚被泪水洗过，泪痕俨然，但依然能将月亮的光辉加以反射。黑暗中，娇嫩的脸庞成了最赏心悦目的东西，看得迈克心神一阵荡漾。

何灵开始是呆呆的，后来发现迈克在看她，忙低下了头。这样，月光就照在乌黑浓密的头发上，形成一道黑亮的风景。

迈克回过神来，暗中大骂自己该死。秀色可餐是道时令菜，眼下绝不是品尝的时候。如何将两个人的命留到明天才重要。

“哈～～”身后突然传来轻微的一声，声音里夹杂了威慑或者恐吓。

迈克一惊，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没有什么比出现在你身后更可怕，更何况这样的声音绝对不像是食草动物发出来的。

他不敢回头，压低声音向何灵道：“帮我看看，后面是什么？”

何灵没听到那个声音，听他这么一说，立刻感觉到头皮发麻。她稍微欠身，从迈克脖颈间向后看去。

“啊！”一声急促的尖叫后，何灵捂上了自己的嘴。

尖叫就是信号！绝对不用迟疑。

迈克将牙一咬，握紧泰阿，转身挥击出去。

“嗡！”如水的剑痕在月光下划过，将冰冷的空气一分为二。

但……面前什么也没有。

“哎？”迈克大奇，回头问何灵道，“你到底看见什么了？”

“不！”何灵大叫出声。

晚了。

迈克只觉胸间一紧，猛的被一个东西撞到。力道之大，使他根本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就直接被击倒在地。

手腕被一只肥厚的手掌死死按住。泰阿剑不能有丝毫移动。一张大嘴凑了上来，呼出的腥风血气让人窒息。

迈克奋力张开眼，只见一双淡蓝色、凝聚了冷静与睿智的铜铃大眼，在一掌的距离内，静静的盯着他。

或许是被其气势所震颤，何灵早已忘了自己是坐在树旁。她空蹬着脚，一味想要脱离这个险境，结果却只能与树靠得更紧密。

“訇！！”那东西突然发出一声巨吼，整个山都仿佛被它震荡了。

“啊～～～！”为了对抗这种声音，何灵捂住耳朵，也在同时放出足量分贝的长音。接着一句：“爸爸救我～！”

不料那兽听到这音，脑袋忽地转向何灵，蓝眼中透出一种急切的光。它向后一跃，再不管迈克、泰阿，直接向何灵扑去。

（8）

篝火旁，老何猛地惊醒。他已经睡了一觉，婉儿却还在尽职尽责的看着火堆。

“有没有听到灵儿在叫？”

婉儿狐疑的想了想，坚决摇头道：“没有。”

“我好像听到灵儿在叫爸爸。”

婉儿一撇嘴，不然道：“你们人类听力什么时候变的比我还好了？”

正说着，帐篷里传来一阵呻吟。两人忙进去看，只见赵苍脸如蜡纸，气息如牛。胳膊上斑斑驳驳，早已干涸的血迹又涌出新的污血来。

“哇！好烫！”婉儿大叫一声，手像触电一样从赵苍额头上拿开。

老何心焦道：“烧的这么厉害……这样下去可不行，得给他降温。龙老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

婉儿一边找出凉水和毛巾，一边哼道：“真正有事的时候，休想指望那个糟老头。”说罢，将凉水一股脑倒在毛巾上，又将毛巾翻折成长方形小块，为赵苍敷在额头上。

“一会儿你看着他，我去弄点酒回来。把他……脱光了擦！”婉儿嘻道。

“哪来的酒？”

婉儿歪头想了想道：“这可是秘密。”——见老何不甚感兴趣，忙道：“好吧好吧。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其实，在来的时候……哎哟！”

一句话没说完，赵苍突然一把捉住婉儿手腕。

“你……要干什么？”婉儿抽了两下，竟然没抽回去，只觉赵苍力气大的出奇，手像钢筋铁爪一样，死死扣住自己的脉门。

赵苍依旧昏昏沉沉的睡着，面容上没有一丝异色。这手仿佛是完全独立的生命，伸缩与否，有着非常自我的目标。

“放开……我……我不要脱光你了……”婉儿尖叫着，像被抓住的猴子一样乱跳乱挣。

那手依旧没有放松的意思。婉儿张嘴便去咬。

利齿及肉尚有三寸，赵苍手心里突然放出一道异样的蓝光。这道光芒从手中出，继而爬上婉儿手臂，接下来蔓延婉儿全身。

婉儿仿佛被蓝光所摄，浑身一震，再无力咬下去，只是一阵瘫软，化为原型倒在地上。老何忙上前将她拖了过来。

“砰”的一声。赵苍腰间紫葫芦塞子不拔自开。里面一条淡蓝色小蛇弯弯延延，从葫芦口处徘徊。

真水！老何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一滴真水足以抵上万千江河的威力。他至今还清楚记得迈克在城市里因玩弄真水而造成的危机。眼下赵苍昏迷不醒，真水失去了唯一制约它的力量。难道……难道它要造反？

不容多想，那条淡蓝色的小蛇已经活动开来，它在赵苍身边游走一圈，突然暴涨。瞬间，帐篷中出现了一面为赵苍量身定做的椭圆水幕，劈头盖脸向他压去。

……

良久，地上的狐狸先醒过来。它望着水幕里安详的赵苍，嘤嘤一声哭了起来：“呜呜呜……婉儿好可怜。那可是我好不容易剩下来的变身法力呀！……你这个唐朝的木乃伊……我跟你没完！”

（9）

“给我闪开！”

迈克大喝一声。他已经重新执掌了泰阿，现在正擎着剑与那头野兽对峙。

说是对峙，其实那野兽并不畏惧，它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扫着迈克，注意力却完全集中在何灵身上。

何灵已经从惊吓过度中回过神来，此时也在细细打量着它。

那只动物浑身披满雪白的毛发，头上的毛更是如雄狮的鬃毛一样威武而神气。两只耳朵呈半圆形，边缘处有一丝黑黑的纤毛。月光下看时，如同宣纸上画美人，预先勾勒出的两道青眉。但接下来的画面将美人图一下打破：蓝眼、獠牙、猩舌。

“退后！”迈克挥舞泰阿道。

“訇～”一声沉沉的低吼，那动物转头看他一眼。

一股威慑隐隐传来，迈克被这冷冰冰的眼神瞅的心寒，胸中像是有大团的冰雪凝结。“可恶！”迈克不甘在气势上就此落败，便一边用两只手稳定住泰阿，一边算计着进攻的最佳角度。

“迈克……”何灵冲他摇摇头，“先等等。它好像没有恶意的。”

“嗯？”

“如果它要吃我们，那咱俩早没命了。”

“这个……的确是。不过还是应该小心点……”——这话还没说完，何灵早已站起身来向白兽走去——“……嗨！你在搞什么！危险啊！”

白兽的眼睛紧紧盯着何灵，防范和沉静并存。何灵竭力控制住砰砰作响的心脏，提着惊恐一步步走到距离白兽一米之内。然后，勇敢的伸出手，轻轻摸向它脖子上的软毛。

一股温热从指尖传来。何灵顿时感觉自己冰凉的小手像带上皮手套一样舒服。白兽起初被这冰凉刺激的躲了一下，接着却又适应般的，像猫一样将脖子向何灵手上蹭。

至此，何灵一颗惴惴不安的心才终于放下。

那白兽却又做出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动作：四脚匍匐，如一头驯服的猛虎，趴在冰冷的地面上。

何灵大诧异：“这……这是……”

白兽将头向身后脊背上一摆：“亨～～”

“要我……骑上去吗？”何灵战战兢兢抓住白兽脖子上比自己胳膊还要长的毛发，生怕压坏了似的慢慢将一条腿跨到白兽脊背上。

白兽不等她坐稳，忽的一下便站了起来。何灵一紧张，重心倾斜，哎哟一声，从它身上跌落下去。

“訇！”白兽难受的摆了摆脑袋，发出一声被弄疼的大叫。

“对不起！我……我不骑了……”何灵看看自己手里揪下来的一大绺白色鬓毛，又是歉意又是害怕。

那白兽在她身边转了两圈，又俯身下来。依旧是一声“亨～”

何灵稳了稳神，告诫自己不必害怕，接着闭眼将腿一伸，紧紧伏在白兽柔软的毛上。

白兽挺起身胸，摇头将鬓毛一抖，一声咆哮，如电窜去。

“混蛋！等等我～～”早已经看愣的迈克这才醒过神，忙拎起泰阿，向着白兽窜离的方向，紧紧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