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与罚（三）

三天后，南山公墓。

滨江好久没有刮大风了，尤其是这样的暮春时节里，狂风带着凄厉的嘶吼在一排排冰凉的墓碑间穿梭，宛如唱给这些长眠地下死者的挽歌。

经过这一系列事情，顾局仿佛一下子虚弱了许多，这也使得安言不得不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生怕那一阵忽然而来的罡风把他吹走。

“有没有十块钱？”此刻顾局来到了微蹲在了一块儿墓碑前边，他背对着安言伸出手去，低低的问道。

“哦，我找找！”安言愣了一愣，马上将手伸进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张崭新的十元钞票。

“你又赢了，赢了我整整二十一年，原来那个赌我真的输了不止十块钱。”顾局费力的将那张十元纸币点燃，火苗很快迎着风串了上去，瞬间吞没了伟人那张慈祥的笑脸......

“小安，你是不是很想知道为什么我这个屠岸贾为什么还要客串一个程婴的角色吧？”顾局盯着墓碑上那张已经模糊地看不清人脸的照片，问了安言一句。

“您是想赎罪吧！”安言咬了咬嘴唇，低声答道。

“那只是一个方面，其实从他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他是贾玉琼埋在我身边的一颗复仇丨炸丨弹了，但是我希望可以让他在一个没有任何仇恨的环境下成长起来，为此我劝服了思念儿子的老伴儿全心全意的关怀他，可惜还是......”

“不过忆剑最后还是放下了仇恨，他并没有真的放置那枚丨炸丨弹，最后他也劝服了他的母亲......”安言叹了口气，“其实您最对不起的还是您自己的儿子。”

顾局的身子猛地颤了颤，安言不知道他的表情是哭还是冷笑。

“不，他不是我的儿子，我...我根本不配当他的父亲，我...我只是一个拿自己儿子去赎罪的混蛋。”

“对了，他现在怎么样了？”沉默了一会儿，顾局忽然转过身来，脸上挂着风干的泪痕。

“还好我们赶在移交检察院之前找到了真凶，不然还得费些力气，呃...他现在已经出来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顾局焦急的问道。

“由于他从小就被贾玉琼在黑暗里进行了许多非人的虐待，现在还在接受心理治疗，要完全康复恐怕还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

顾局愣了愣，说了一个哦字之后又转过了身去，对着肖剑的墓碑发呆......

“现实的罪恶终究有解脱的时候，而内心的罪恶却是永远没有尽头。”一个声音迎风飘来，安言分不清这是顾局的喃喃自语还是那些逝者超脱红尘的感悟。

半个月后，安言被凌寒告知他已成为零号的正式组员，并会在几天后前往总部报道。

顾忆剑因为受伤的缘故暂时还在医院接受治疗，一旦伤愈将会被检察院以故意杀人罪进行起诉，不过对于这一切他已经表现得很坦然，他已经解脱了。

贾玉琼因为接受不了二十一年的计划付之一炬和误杀亲生儿子的事实而导致精神失常，经几名专家集体诊断后确认其病症，目前收容于青山精神病康复中心，每天挂在她脸上的都是没有一丝仇恨的笑声，她解脱了。

顾亭江已经向局里提交了退休申请，在等待结果的日子里，他开始自学犯罪心理学，着重学习犯罪心理学对于罪犯的心理矫正。他正等待着解脱......

尾声

囚车沿着空旷的公路缓缓驶去，此时已是深夜，隔着冰凉的车窗顾忆剑只看到漆黑的一片，他仿佛看到了几个月后自己将去的世界。

车内另外两名囚犯应该属于惯犯了，他们居然能在如此沉重的手铐脚镣的压制下坦然而睡，坐在他们身边的两位押解武警更是目光如炬，警惕的握着手里的半自动步枪盯着他们。

“我是不是也应该坦然一些呢？”顾忆剑看着周遭的一切，心里暗暗笑了笑。

“09，09现在报告你们的位置。”这个时候，从前排法警的对讲机里发出了声音，那名法警拿起对讲机和开车的司机小声的交流了两句，然后低着声答道。

“预计还有两小时到达，请你们做好接收准备。”

可是对讲机那头忽然发出了一阵强烈的电流声，那名法警疑惑的将对讲机拍了拍，电流声总算停了。

“什么破设备！”他小声骂了一句，然后转头对着对讲机继续呼叫起来，“喂喂，收到请回答。”

“滴答，滴答，滴答......”回答他的是空灵而有规律的水滴声。

“捂住耳朵，不要听！”等顾忆剑意识过来的时候，似乎已经太迟了，他身边人的目光都变得呆滞起来，就像是中了魔咒一样。

意想不到的事情还在后面，司机的手猛地将方向盘朝左一打，接着囚车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上，随后便轰的一声滚了下去......

顾忆剑最后只记得他被两双强有力的大手从报废的囚车里提了出来，而其中一只右手上纹着的类似于蜂巢一样的图案成了他闭上眼睛前唯一记下的东西......

《滨江早报》4月13日新闻：

一辆押送重刑犯的囚车于今日凌晨发生翻车爆炸，车上三名囚犯和五名押解警员无一幸免，其中一名死者正是不久前在滨江市犯下连环凶案的罪犯之一，具体事故原因还在警方近一步调查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