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尖切入肌肤是一种可以触摸的痛,鲜血喷溅而出是一种可以感知的痛,可是有一种痛,无法言说,无人能知,却痛彻心肺。可,固然痛,我还是坚持了我的选择。
方铃紧紧抱着我流满血的身躯,哭得如此痛悔莫及。小老头微微叹息,沧桑的面容划过一道深深的落寞。我的感知正从躯体中一点点流失,我看见,高松的身躯从沙发上缓缓坐起,他向我走来……
“你都看见了?你都听见了?”,小老头的声音异常平静,指着我与方铃,问向高松,“那么,生离和死别,你准备怎么选择?”
选择?为什么,为什么小老头还要高松选择?我不是已经选择了,为什么还要高松去选择?难道我们每一个人都要做出选择才能结束?
“不,高松——!”,在方铃再一次的呼喊声中我骤然惊呆,我看见高松走到我的身旁,用力抽出我胸前的那把刀,将它毫不犹豫地刺入他的心口。
这,这是他的选择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何必要这样做?一瞬间,我的泪决堤而出。我看见,高松的眼底,没有一丝后悔。
“为什么,为什么,他们留下我一个人?”,这是方铃在问。
“因为他们放弃了恨”,这是小老头的回答。随后,只见他的手一扬,整间屋子蓦地暗了下来。
…… ……
这是谁的声音在说话?
…… ……
“大鹏哥,你看,这只小鸟多可怜,我们把它带回去养伤,好不好?”
“大鹏哥,你累不累,歇一会,听小娟为你唱首歌,好不好?”
…… ……
“大鹏哥,你就当我死了,以后再也没有鹃子这个人”
“不,大鹏哥,你不懂,你不懂的……,你还是当我死了吧,以后……以后就不要再想起我”
…… ……
沉寂的黑暗,像是某段被时光封锁起的记忆。记忆中的人、记忆中的事,一点点清晰,再一点点模糊,最后像深秋里最后一片凋零的落叶般,没入泥中。
“爱一个人可以很容易,只是,你舍得为他付出多少?恨一个人可以很简单,可是,你不是一样负累?夏小秋,你是对的。放弃恨,才能真正得到爱。”小老头的声音带着无限的感怀和悲伤,“老叫化子终于明白了”。
随着这个声音,整间屋子骤然重新明亮,我与方铃各自盘腿坐在原地,就像一切从来没有开始过一般。
“刚才的一切,其实都是幻境,是我给出的一段幻境。我以为,没有人可能走出这样的幻境,因为我以为,面对仇恨,所有人都不可能放下。可是,夏小秋,你竟然做到了。”小老头的声音充满伤感,“也许,我和娟子为仇恨负累了三百年,总有一天还是要放下的……”。
“你,难道就是大鹏哥?”我忍不住惊讶。
小老头向我露出平静的笑容,微微点点头。
“可是,你,你怎么还活着?”我更加惊讶。
“我早就死了,你看到的这具肉身,不过是我借用的一个皮囊,不信,你看……”,说着,小老头歪了歪头,脑袋竟然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大旋转。
“那么,为什么你要给我们这样一段幻境?”,方铃一边吓得向后连退,一边却又不安地问道。
小老头伸出手,将脑袋扭正过来,看了方铃一眼,随后指着仍躺在沙发上的高松,反问道,“你们不是要救他?”
“不是说,只有阴阳交合才能救他?”,方铃再次忐忑地问道。
“没错,可是……你们以为阴阳交合就是男欢女爱?”,小老头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丘老道那是在捉弄你们,其实,阴阳交合是指,用另一个阴魂进入他的阳躯,才能唤回他原来的魂魄”。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和方铃的脸唰地一下,同时红了起来。
“那么,他,岂不是……”,那个可恶的丘老道,我早就知道他从来就没安过什么好心,果真如此。可是,现在,高松……怎么办?
“莫急莫急,老叫化子说过,只要你们能走出幻境,我自会救他,不是吗?”这个小老头又提到了幻境。
“既然你能救他,为什么还要让我们去经历幻境?”显然,刚才的那段幻境让方铃心存不安。
“那是因为,我不信这个世上有人能做到舍了自己,放下所有爱恨情仇,所以,老叫化子和她打赌。如果夏小秋,也就是她的后世,如果能不计仇恨,那么老叫化子就拿自己的魂魄去救这傻小子,如果放不下,那么她输了,你们就只能永远留在幻境中”。
方铃不由激灵地打了个冷战,“如果,如果她选择错了,你是不是……?”
“你说得没错。因为,那么多年来,娟子和我的魂魄一直被她禁锢住,她要我们放下仇恨重返轮回。可是,我们怎么可能……?所以,老叫化子和她打赌,让夏小秋代她去经历痛不欲生的滋味,看看她会有怎么样的选择……”小老头的声音忽高忽低,“不过,我输了,她是对的。爱一个人可以很容易,只是,你愿意付出多少?恨一个人也可以很简单,可是,你不是同样负累?……是了,老叫化子终于明白了她的苦心,所以,这傻小子,我救定了!”。
原来一切是这样的。那么,她一定也知道瞎子是假冒的,那么,她一定是都做好了准备。我心里突然亮堂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