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几天,嫣嫣好了之后,还要去北京,为这,两口子吵了一架,大庆不同意去,劝她:‘咱老百姓斗不过当官的,认了吧。’可嫣嫣不信邪,非得去,大庆不去,她自己去了,她们第一次从北京回来,大庆的汽配商店就让人封了,说是消防不合格,谁都知道咋回事,为了不让他们上北京,真是啥招都用了,财路给断了,看你怎么去北京,本来他们家呀,不说是大富大贵吧,也算是个小康之家,两口子开了个汽配商店,一年十几二十万地挣着,挺好,这下可好,生活都成问题了,没收入,可你还的交着房租呀,还得交各种费用,几个月下来就挺不下去了,没办法,嫣嫣为了不拖累大庆,只好和他离婚了,不离婚,他那店还不让开门,可怜我那嫣嫣呀,就这么一个人在外边跑,什么苦都吃了,这期间又给抓回来几次,但嫣嫣还是去,不告赢誓不罢休,这告状啊,就像赌博一样,越陷越深,‘反正已经遭了那么些罪了,已经一无所有了,为什么不坚持下去呢?,否则不是白遭罪了。’她就这么安慰自己。上丨访丨时间长了,就有经验了,抓她也没那么容易了,去北京那些访民扎堆,都互相通气,互相照应,互相之间传授传授经验啥地,你没去过那地方,你不知道,比嫣嫣冤的有的是,全国这么大,哪里没有冤情啊”。
老太太停了一下,喝了口水,呆呆地望着孟嫣的房间。
“那她(孟嫣)的病是怎么回事?”朱立国缓了口气问道。
第十四章
“这嫣嫣呀,命太苦了,都是因为犟啊,女儿被害、丈夫离婚、老爸卧床,这么大的打击她都挺过去了,没想到啊,进了趟精神病院,出来就真成神经病了,都是那帮人给害的,进医院之前,她哪有什么神经病?好好的,挺好个人,啥病没有,给关进神经病院仨月,仨月呀,天天和真的神经病在一起,谁受得了,不得病才怪呢”。
“在关进神经病院之前,您怎么确定她没有发病呢?会不会是在上丨访丨的过程中就已经有轻微的症状了呢?”朱立国问道。
“这还用说么,她平时什么样,关进去之后什么样,我最清楚,我养她这么大,有没有病还不知道么,她不是一关进去就发病了,她是14年3月几号抓进去的?我记不太清了,反正她抓进去的时候我们不知道,在里面关了一个多星期了医院那边才通知我们,我去看了一次,她跟我说了不少话,问她爸的情况,让我不要着急,关不了几天就出去了,这里又不是监狱,遭不了啥罪,她还跟我讲北京的状子已经交给谁谁谁了,大约什么时候会有信儿,没信儿的话让我再找谁谁谁,精神好着呢,一点毛病都没有,最后还让我找一下院长,把她的情况直接告诉院长,说她没病,是被人陷害的,那时候她的思维很敏捷,脑子比我都好使,怎么可能有病,过了一个星期,我再去的时候,就感觉她有点不对劲了,见到我就哭,说话的眼神都不对,好像很害怕的样子,她偷着告诉我,他们用电棍电她,一天电好几次,把她和几个严重的神经病关在一起,那几个人半夜掐她脖子,要害死她,她不要在这呆了,求我赶紧把她弄出去,长这么大,四十来年,她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从来没有这么低声下气地求过人,她一向刚强,男人的性格,被他们整成这样,可怕呀,太可怕了。”老太太没有并没有亲身经历过精神病院里的一切,但是从她的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全都是恐惧,连朱立国听到这些,都不免心惊胆战,孟嫣所遭受的那些非人的折磨就可想而知了。
听完老太太的讲述,朱立国的心情变得异常沉重,屋子里的气氛也变得十分压抑和悲凉。为了缓解这种让人难受的气氛,朱立国站起身,强迫自己笑了笑,说道:“我去帮你摘摘菜,这都快中午了,你们也该饿了吧,我给你们炒两个。”
朱立国一边摘着菜一边满心狐疑地想:‘他和老太太在外面聊了半天,孟嫣的房间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整个房间就那么大,她们聊天的地方离孟嫣的卧室直线距离不超过三米,她不可能一点都听不到呀,怎么像跟自己无关似的充耳不闻呢?。’
“哎,家里没什么菜,你要不嫌弃就一起在这对付一口。”看起来,老太太的心情似乎也似乎放松了一些,笑着礼让道。
朱立国此时还不想走,因为他还没找到机会和孟嫣面对面地聊一聊,从她嘴里得到的信息将会更有价值,这正是一个机会。
在狭窄的厨房里,老太太再一次叮嘱朱立国:“你别看孟嫣好像是好好的,其实她的病并没有好,她是得的是间歇性精神病,只是现在发病的时候症状没有严重的时候那么明显,她刚从医院出来那会儿,病的严重,疯疯癫癫,一会哭一会笑,还打人,但是就算病的再严重我也不会把她再送回去了,那简直 就是个魔窟,再也不让她回去了。”
“她没病,你怎么不找医院领导说清楚呢?没有家属同意怎么可以随便把人关进精神病院呢?”朱立国没话找话地问道,其实他很清楚,‘被精神病’在中国并不是什么新闻,有人想把你关进去,有的是办法。
“平时都是您做饭么?她不做?”朱立国疑惑地问道。
“她也做,她心情好的时候会主动帮我做饭收拾屋子啥地,心情不好,我也不会要求她做什么,这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一个人关在屋子里,到现在也没出来,你来的时候没和她说什么吧?”老太太不安地问道。
“没有,没说两句话就把我推出来了,没让我进门。”
“你说你是丨警丨察了吧,她一看到丨警丨察就紧张的不行。”
“我说我是派出所的来家访的,没提别的。”
“哦,那还行,一会吃饭的时候注意点,别刺激到她。”老太太再一次叮嘱道。
接上
在饭桌上朱立国故意表现得与老太太很亲近,一口一个孟婶叫着,像个熟悉的晚辈一样,这也让孟嫣很快放松了警惕。
朱立国慢慢地吃着菜,没话找话地与孟嫣东拉西扯说些没用的话题故意分散她的注意力,在聊天中朱立国发现孟嫣并没有什么异常,表现的与正常人无异,他甚至有些怀疑这个孟嫣现在到底有没有病。
但是很快朱立国就发现了异样,他假装漏嘴有意提了一下二中,发现孟嫣竟然毫无反应,眼神异常平静,好像和自己无关一样,二中是她女儿坠楼的地点,作为一个母亲,这两个字一定会深深地刻在她的心里,正常人一定会有所反应,眼神中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变化都不会逃过朱立国有备而来的观察,但是,没有,她的眼神没有一丝变化。
朱立国与老太太对视了一下,老太太瞬间反应过来,故作轻松地解释道:“嫣嫣呐,有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不过这也挺好,最好一辈子别再想起了”。
“不记得什么了?我什么都记得,怎么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