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立国接着观察,小区与学校只有一墙之隔,围墙虽然不高,但隐约可以看见小区围墙上面装有双向倒弯着的铸铁箭头,想从学校翻越到小区或者相反,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学校的正面是一栋二层的商业门面,开设饭店、冷饮店、杂货店、地产中介以及教育机构等。
朱立国仔细观察了一番,基本判断大门是进入学校的唯一通道,看来他真的必要提审一下高强,问一问他当初到底是怎么进去的。
朱立国下车买了煎饼果子,倚在车门上一边吃一边想着问题。
他吃完煎饼果子,上车,发动车子,在前面拐了个弯,向孟嫣家驶去。
孟嫣娘家的地址是前期调查时得到的,据参与调查的民警讲,得到确切地址的过程还比较曲折,因为他们已经搬了几次家,早已不在户口所在地了。
朱立国在城乡结合部的巷子里七拐八拐,终于拐到了一栋破旧的四层楼房前,对了对门牌号,确定是这栋无疑,他又把车开到很远处可以停车的地方停下,返回来,上楼,敲门。
开门的是一位瘦高且面容十分憔悴的中年妇女,朱立国在心里暗中对比着印象中孟嫣的形象,之前同事和他讲过孟嫣的样子,他也有孟嫣的照片,可是当他真的见到了孟嫣之后,还是略微惊讶了一下。
上次同事来这里走访的时候,接待他的主要是孟嫣的母亲,孟嫣没有过多地和同事接触,孟嫣对丨警丨察很抵触,也很敏感,孟嫣的母亲有意让丨警丨察尽量回避了孟嫣,没想到这次开门的竟然是她。
朱立国愣了一下之后就迅速地露出了和蔼的笑容,若无其事地问道:“请问,你就是孟嫣吧?”
孟嫣也是一愣,每当和陌生人接触她总是本能地紧张,她只是疑惑地看着朱立国,没有做任何回答。
“哦,没事,我是派出所来做家访的,看看你家里有没有什么事情要帮忙,你不用紧张”。朱立国还是面带微笑地解释,试图打消对方的顾虑。
孟嫣却白了他一眼,冷冷地挖苦道:“黄鼠狼拜年来了?”
朱立国听到这种非常敌视的语言却并没有生气,他向屋里看了看,问道:“就你自己在家?”
“我们家没事,屋里还有很多人,不用你操心。”孟嫣一边说一边向外推着朱立国。
显然,孟嫣是非常敌视朱立国这种人的。
朱立国从孟嫣的眼睛里看到的除了敌视和坦荡之外,并没有看到凶残、冷酷和杀戮,甚至也看不到一丝仇恨,目光里所有的内涵只写着两个字—平静。
如果朱立国此时硬要拦住孟嫣,不让她关上门,孟嫣无论从体力还是从所处的位置上都是没有办法阻止的,但是朱立国没有这样做,朱立国主动退了一下,让出了半个身位,粗糙的铁门咣的一声关上了。
因为朱立国刚才向房内看了那一眼,就已经做出了一些基本判断,房间不大,一共不到四十平方,两个卧室,一个厨房,一个卫生间,里间的卧室门开着,虽然是白天,灯也开着,说明孟嫣住在里间,这是从里间刚出来,外间门关着,灯也关着,说明孟嫣的母亲住里间,并且现在没在家里,如果在家的话,方便开门的应该是她,而不是孟嫣,现在不是做午饭时间,卫生间也关着灯,因此朱立国判断孟嫣的母亲应该是买菜去了。
果然,等了不到二十分钟,楼下传来一阵缓慢的平底鞋发出的脚步声,朱立国迎了下去。
接上
上来的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太太,朱立国上前一边伸手帮老太太拎下手里的超市塑料袋,一边问道:“您是孟婶吧?我是派出所的,来您家里看一下,看看有没有您这有没有事。”
老太太一边点着头,一边感慨道:“嗯,是呀,我是你孟婶,你是新来的吗?我怎么没见过你呀?派出所那几个人,以前经常来。”
老太太喘着气上了楼,颤颤巍巍地掏出钥匙,开门,回头对朱立国说:“你进来吧,我们都一年多没上丨访丨了,你们不用这么看着我们。”
“您误会了,我们不是为上丨访丨的事来的,也不是来看着您的,我就是来找您随便聊一聊,走访走访。”
“哦,怪不得你和他们不一样呢,他们要是有你这态度就好了。”
朱立国不明白,她们到底经历了什么,让这一家人对我们这些执法人员产生这么严重的仇视和厌恶。
朱立国跟着老太太进去,拎着塑料袋直接进到厨房,找了一圈才发现这里很简陋并且没有冰箱,他只好把塑料袋放在台面上,顺便朝里面撇了一眼,发现塑料袋里面只有一些白菜、茄子、豆角等应季的便宜蔬菜,没有肉,也没有其他值钱的物品,可以想象,她们生活得有多么艰苦,现在,在市区里想找到这样贫穷的一户人家也不太容易了。
老太太在木椅上坐下,捶了捶腿,自言自语:“腿脚不行了,上四楼都费劲。”
“孟婶,孟嫣的病怎么样了?我刚才看着她了,感觉状态还行,看不出有病,好得差不多了吧?”
“嗯,比刚犯病那年是强多了,没人刺激她一般都不犯病了,就是有时候偶尔还会闹一闹,你跟她没提雨蝶吧?”
“哦,没有。”朱立国小心地看着老太太回答道。
“没提就好,千万别跟她提雨蝶,上次来个丨警丨察打听那年的事,我这个担心呀,就怕哪句刺激着她,再犯病,我们可上不起医院啦。”
“她是怎么得上的这病啊?我是新来的,很多情况不太熟。”
“她本来没病,那年你们从北京把她抓回来,关了三个月精神病院,出来就真成精神病了,这不都是你们做的孽。”老太太恶狠狠地瞪了朱立国一眼说道。
“您对我们某些执法部门有意见,这个我能理解,我们有些同志工作方式简单粗暴,态度蛮横,可能给您和您的家庭带来不少麻烦和痛苦,这个,我应该向您道个歉,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我不能代表公丨安丨局,更不能代表组织,只能代表我自己,孟雨蝶的事情,案卷我看过了,虽然看不出什么问题,但坊间的传闻,我多少也听说了一点,这不,我们新来的局长决定重新调查这个案子,我这次来就是来摸摸情况的。”
老太太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兴奋和惊喜的目光,但这种目光只是昙花一现转瞬即逝,老太太很快又恢复了不屑的表情。
“你们新来的局长真的要重新调查这件事情?”
“是的,您放心,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的。”
“哼,你们局长大还是市长大?市长都认定我们雨蝶是自杀,你们局长能把案子返过来?”
“市长管不着我们公丨安丨局,公丨安丨局直属于省公丨安丨厅、公丨安丨部,别说市长,就是省长、部长,只要犯了罪,我们公丨安丨局照样把他抓起来。”朱立国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心虚地望着空荡荡的墙壁,不敢与老太太对视,因为这些话连他自己都不信。
但老太太不懂法,也没那么多见识,竟然被他忽悠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