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魂反问道：“然后呢？”
“然后就是那个女人之死！”我沉声道：“她是死在了你的手里！”
“那个女人想拿你当挡箭牌，却没想到，她自己先变成了你耍戏法的道具。”
“要不是，你当时往身后瞄了一眼，我还真就相信了。”
那个女人炸开之前，我清清楚楚看见元魂的目光晃动了一下，他在看自己的身后。
元魂作为第一个直面鬼神的人，就算是背后站着自己老婆，也该全神贯注的应付那口棺材。
他往后看，只不过是看那个女人站的位置合不合适，能不能陪他演一出大戏。
元魂这才平静的说道：“你说的都对！我更羡慕老吴了。”
这一次，元魂的声音变得越发清晰了起来。
我循着元魂的声音走了过去：“我很想知道，是什么让堂堂赶山人首领，跟鬼神合作？”
元魂苦涩道：“是传人！”
“我想你也看到了，赶山人早已经是今非昔比了，我带出来的这些人，都已经算得上赶山人的顶尖人物。可你看，他们值得造就么？”
元魂长叹了一声：“如果，老天能给我时间，我一定放下一切，去培养一个合适的传人。”
“我已经没有这个时间了！”
我沉声道：“这不是你的理由。至少，不是你全部的理由。”
元魂说道：“你说得对。很多年之前，我就跟云田山庄做过一笔交易。”
“你真的以为，云田山庄的亡灵请柬是一张催命符？那你就错了！”
“亡灵请柬是一副带毒的鱼饵。让你明知道，吞下毒饵会死于非命，却还是忍不住要去赌一个万一。”
“很多年之前，我就接到了亡灵请柬。也来到了云田山庄。”
“不然，我一个跟你爷爷同龄之人，怎么会像是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
“那不是我驻颜有术，而是我跟云田山庄做了交易啊！”
我跟着元魂的声音，一步步走进时，元魂又继续说道：“当年，我走进云田山庄的时候，就已经快要死了。”
“我不怕死，可我放心不下赶山人啊！”
“我一死，赶山人的传承就会断绝。那个时候，我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继承赶山人的绝学。”
我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头。
术道上一直都有一种奇怪，但也平常的现象。
那就是，某个高手或者宗师身死之后，传人会一代不如一代。
这并不是说，那些传人学艺不下工夫，而是，创出绝学的人，本身天赋异禀，他的传人继承不了他的天赋。
一旦某种传承出现了缺失，整个门派都要等待着老天再赐下一个惊才绝艳的后人。
有时候，天随人愿。
有时候，直到门派消亡，都不会有这样的人出现。
赶山人，已经存在了不知道多少个年头，其中能在东北的林海雪原里打出名号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术道只是四大梁，不问赶山人并非没有道理。
元魂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元魂继续道：“那时候，我把自己卖给了云田山庄。”
“云田山庄的交易很有意思，他会先给你，你想要的东西。等到某天他需要你的时候，才会来找你付清交易的代价。”
“我提心吊胆了几十年，这一天终于来了。”
我缓步走向元魂的方向：“你一开始就是为了要替云田山庄办事，才进了酒店？”
“不是！”元魂惨笑道：“我接下这个任务的时候，山庄的人还没找过我。至于，我为什么要来？”
“我不是说了么？能接到亡灵请柬的人，心里都会存着‘万一’的想法。”
“我这次来，就是带着这种‘万一’的打算。万一云田山庄在几个势力联手之下灰飞烟灭，我就可以摆脱多年的梦魇了。”
“其实，白云楼有什么目的，我心里很清楚。毕竟，我们的情报网络也不是摆设。”
“我知道白云楼肯定要全力出手。”
“有你在，吴正非也不会让你陷在山庄袖手旁观。我看见你之后，就开始联系吴正非。”
我这才明白，我爷为什么会忽然到来。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
元魂继续说道：“可我没有想到，吴正非竟然不进山庄。”
“所以，我只能逼他进来，本来我是打算用你做诱饵，把他弄进来。可惜棋差一招啊！”
我沉声说道：“你怎么知道，我爷能对付云田山庄。”
“如果，吴正非都对付不了云田山庄，也就没人是它的对手了。”
元魂的声音里充满了羡慕：“据我所知，吴正非是唯一拿了亡灵请柬，还能从山庄里全身而退的人。”
我震惊道：“我爷进过山庄？”
“不止！”元魂语气中的羡慕又增加了几分：“他还跟庄主交过手。我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胜负如何，但是，我根据种种迹象分析出了一个结果。”
“那就是云田庄主不仅败了，而且受了重伤。不然，当年赫赫威名的亡灵请柬也不会停发二十多年。”
如果，元魂没说假话。那么，陈三木他爷爷，就应该是最后一个拿到亡灵请柬的人。
陈家世代行医，以医为术，当年被云田山庄以一张亡灵请柬接引入庄，难道就是为了替庄主疗伤？
真是那样的话，陈家恩怨的根源，岂不是在我吴家身上了么？
我思维还在飞快转动之间，元魂已经再次开口：“我的计划没错，可惜生不逢时。”
“人啊！要是欠下了债，总有一天得还回来。”
“我看到思月的时候，就猜到云田庄主重伤未愈，可我没想到……”
“我欠的债，该还了！”
我上前一步道：“你说寻找鬼五的任务到底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元魂道：“没有那个任务，我也不会起别的心思。鬼五，很重要。”
元魂的声音渐渐变弱：“我该走了。赶山人的秘技在我身上，有机会帮我找个传人。”
“不要相信山庄里的任何人。他们都有可能跟庄主做了交易。包括思月。”
元魂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几乎是在声嘶力竭的喊道：“先看一五七，再看二六-四！”
我明显听出元魂话音里的不对，几步往他身边赶了过去。
等我再看见元魂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具血肉全消的尸体。
前一刻还能挥刀斗杀鬼神的人，仅仅是一会儿的工夫，就成了皮革包裹着的骨骼。
我伸手在他身上轻轻一碰，元魂的遗体就化成了粉末散落在地。他的衣服下面果然盖着一本秘籍。
我把秘籍扔进背包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才触碰到了墙上三个圆孔。
元魂刚才一直是背靠着墙壁，直到他尸体散落才露出了被他挡住的圆孔。
我用手在圆孔的边缘轻轻触碰了一下，马上从里面蘸出一片血迹。
刚才就是圆孔伸出来的东西，吸走元魂的血肉？
元魂在临死之前，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却强忍剧痛跟我说话，江湖硬汉无非如此。
他最后喊出来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