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梦到李婆婆了,她的舌头好长,还对着我笑,好吓人。”我随便胡诌了一句,把李三婶拉来垫锅。
“哪个喊你去人家灵堂门口屙尿哇,不怕了不怕了,外婆在这里,乖哈!”外婆用手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安慰我继续睡觉,结果我还没睡着,她就睡熟了。
我就这么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一直到黎明。
外婆起床的时候我也跟着起来了,不过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哀乐的声音,外婆看了一眼闹钟,道:“这才六点过点咋就开始了呢,阴阳到底算的几点出门哦。”
李三婶今天出殡,看来小阎彬并没有出来过,我今天得找机会再去会会那个阴阳先生。
灵堂里的收音机是连着喇叭的,所以哀乐的声音自然就不小了,而且今天李家人还把声音开的蛮大,很快就将周围的邻居全都给吵醒了,没几分钟我就听到隔壁卖狗屁膏药的大爷骂骂咧咧的声音。
大家都知道今天出殡,那些送了礼的人会跟着李家人一起去送殡,然后回来吃一顿白丧饭,事情就算这样完了。
早饭之后,才刚刚七点出头,敲锣打鼓的声音就开始了,我知道这是要准备出门了,老妈已经去市场忙活了,老爸则是换上了一身素装,准备跟着去送殡。
送殡的队伍里面不能有小孩子,所以我被老爸下令呆在家里,外婆行动又不方便,所以也和我一起留下了,虽然不能出去,但我站在门口看总没问题吧。
站在门槛上探出半个身子,李家周围已经站了很多人了,李强叔一家三口还有李叔叔他们跪在门口哭,阴阳站在他们面前一边念着什么,一边将一把把的白米塞到他们的衣服兜里。
这个意思是先人留给后人的粮食,保佑李家后代不愁吃穿。
当然,这把米在下葬的时候需要撒一半在坟里面,至于为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出门前的仪式不长,阴阳先生念叨了十来分钟的样子就差不多了,最后有人一刀抹在大公鸡的脖子上,鸡血洒在灵堂门口,阴阳用手沾了一点,分别在抬鸡和抬轿子几人的眉心抹上一点,然后李强叔拿起瓦片往地上一甩,就可以出门了。
最先出去的是李叔叔,他拿着引魂幡走在最前面,这是给魂魄引路,带它到下葬的地方去,不过他们不知道李三婶已经化鬼了,还引个屁的魂啊。
李强叔跟在李叔叔后面,怀里抱着李三婶的遗像,接着是两个抬竹竿汉子,竹竿上吊着割了喉咙的大公鸡,再后面是四个抬着小娇子的,纸娇子上放着李三婶的骨灰盒。
在娇子后面走的,则是那几个吹唢呐的人,送殡下葬这一路上的BGM就全靠他们几人了。
跟在他们后面的,则是那些太抬花圈的人,花圈后面是送的礼,一般是棉被什么的东西,花圈需要烧掉,棉被等生活用品最后都是要分给后人的。
跟在抬东西后面的,才是其他来参加送殡队伍的人,李蓉和她妈妈,还有李叔叔的老婆,都在这群人里面,老爸也在这群人里面。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足有三十多米长的送殡队伍就出发了,出去时走的路和回来的路不能重复,走的路线由李家人自己考虑,反正得在规定时间之前到达坟地就行了,怎么走随意。
阴阳先生在送殡队伍出门后,也离开了李家,不过他不是跟着去送殡,而是从其他路线提前到坟地里,还有其他的东西需要他来准备。
外婆坐在厨房里看着书,我给她招呼了一声说去徐亮家玩玩就从后门出去了,不过还没溜到巷子口又回来了,因为我觉得应该伪装一下,免得被发现了。
涂了个大花脸,戴上表哥的太阳帽,我偷偷的跟在了送殡队伍的后面。
李叔叔出门走的是我家面前,在他们经过佛像馆的时候,我特意往里面张望了一眼,两座高高冒起来的木楼还是老样子,这里毕竟不是鬼域。
不过在我准备收回目光的时候,之前小阎彬上去过的那个楼的二楼中,有人影缩在阴影中,虽然我没看清楚它的样子,但那垂到腹部的长舌头极具辨识度。
再看看前方的送殡队伍,我很想跑去对李强叔说一句,别送了,你妈就在佛像馆里没跟你们走。
送殡的队伍走得很慢,路上的行人遇到了,都会远远的让开,连街上来来往往的三轮车都自觉的在另外半边街道来往。
在经过医院之后,送殡的队伍终于拐弯了,进入了一条大巷子,这条巷子很宽且笔直,在经过仅有的两个转折之后就来到了田里,连对接的黄泥路都宽敞得多,是通往镇子外的一条主要大路之一。
李叔叔带队,穿过巷子之后并没有走黄泥路,而是沿着田埂边的一条一米多宽的小路前行,这条路虽然也比较平坦,但走起来就比较绕了,要经过很多地方。
难道李三婶的坟地选在他们家对面那片房子后的田里?这路前方也就只有那里的田可以卖出来做坟。
我本来是跟在送殡队伍的后面的,看着他们走上了这条黄泥路之后,果断转而从另外一条路上,这条路可以提前过去。
虽然坟地选址是阴阳先生来看的,但也不是看中什么都埋什么地方,毕竟现在不是古时候了,土地都开坑为农田分给了周围的农民,谁都不希望自家种地的地方多来一个不认识的坟头。
我猜想他们准备把李三婶埋在那地方,是因为那有一块田被人卖出来专门用来做坟地,虽然一个坟头所占的面积不大,但依旧能卖一个很高的价格,毕竟这坟地一埋可就是几十上百年。
不过我还是想错了,我高估了李家人的经济能力,当我提前绕路到达那片坟地的时候,周围并没有人,而我再重新倒转回去的时候却发现,我竟然跟丢了。
这么长的送殡队伍,我竟然更丢了!
就在这个时候,我听到远方有鞭炮炸响的声音传来,距离不近,应该是李家人了,骨灰盒在下葬之前,都会在周围放炮,我实在是想不通这是为什么,难道就不怕吵到周围的“邻居”?
循着声音而去,我跑了差不多有十来分钟才找到他们,在一片久不耕种的荒田里,这地方就要比刚才那里便宜多了,这个时候李三婶的骨灰已经下坑,壮汉正在用往里填土,不大的坑几下就填满了。
实行火葬之后,坟地的面积要比以前小很多,挖开的地面用水泥和红砖砌出来一个一米见方的空间,安放骨灰盒是绰绰有余了,在填上土垒起坟包之后,还需要将抬来的花圈还有纸轿子一起在坟上给烧掉。
阴阳先生在垒好的坟包前点上香蜡纸钱,又摆上刀头肉和一杯酒,接着就招呼李三婶的后人,不管是亲生的还是旁系的,都来跪着烧纸钱和元宝。
一般在烧完这些东西再磕了头,就可以摘下白孝布了。
我躲在远处的田里,趴在田坎边露出半个头偷看,李家人跪下烧纸钱后,阴阳先生围着坟头转圈,一边念叨着一边往天上撒着纸钱。
我见所有人都看着坟地方向,又小心的往前挪近了十来米,这下可以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