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

“这一整天的时间我都偷偷跟着她，早上从小区里出来之后，她在门口包子铺里买了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后来站在早餐店门口愣了一下，只吃掉了其中一个包子，把另外一个用塑料袋裹着放进了兜里.......当时我以为她是吃不下了，准备喂给流浪猫狗，你也知道，她是一直有这种小习惯的.......可到了中午，我才发现事情不对，她去了一趟附近的残疾人救助站之后，站在街边才把早上留下来的包子从兜里摸出来.......你敢相信吗？现在大冬天里，她的午饭就是一个可能已经冻得发硬的包子.......那一瞬间，我没忍住，坐在车里哭出了声。后来，在她走之后，我就进了那家救助站，向管理人员打听了一下，他说顾涵这半年时间几乎每天都会过来照顾老人小孩，时不时还自己掏钱给他们买一些生活必需品，而且几乎每个月都往救助站里捐一笔不小的钱.......只是这个月她还没捐........”

杨肖说到这，已经泣不成声了，我还从没见过他能哭成这个样子，也许只有顾涵有这种魔力了.......

我心里也掀起一阵波澜，如果杨肖对我说的话没有夸大其词的成分，那就说明顾涵现在的经济状况真的不容乐观，她甚至已经拿不出多余的钱捐赠给救助站的老弱病残了........

待他平息之后，他向我问道：“哥们，你见过有比她还傻的女人吗？跟他妈个二逼一样.......哪有自己啃冷馒头，给别人买生活用品的傻子，她以为她他妈是是什么？救世主吗？还是下了凡间的天使？她什么也不是，她就是个傻得不能再傻的大傻逼！”

杨肖虽然嘴里一直骂着顾涵，但我却从他的声调里听出悲凉到极致的感觉，这还真的挺讽刺的，现在以我跟杨肖的能力，随随便便帮顾涵解决经营上的问题，可是问题反倒在于顾涵本人，她不愿意接受我和杨肖的帮助。

也许在某一瞬间，我和杨肖就已经被顾涵贴上了某种标签，我们属于一类人，一类见利忘义、玩弄感情的人渣.......

骂了一阵之后，杨肖再一次哭出了声，甚至都没办法顺畅地呼吸了，电话就在他的哽咽声中被挂断........

现在一楼的那盏声控灯终于不再反反复复地忽明忽暗了，因为它已经彻底了无生息，让整个一层楼都陷入黑暗之中，只有电梯按钮还闪烁着熹微的光芒，那曙光在黑暗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扎眼。

........

我恍恍惚惚地上了楼，开门看见苏雅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一瞬间，我的心才勉强定下来。

苏雅照常笑着迎过来给了我一个拥抱，可能在她心里，这个拥抱已经产生了特殊的仪式感，包含着迫切、希望，以及替我抚慰工作生活中一切的不愉快........

以前，我都是笑着拉开她，然后开始洗漱；可今天我似乎被什么感染了一样，放下手里的公文包，腾出双手把她拥紧。

我好像终于明白为什么很多城市打拼的男男女女，会在回家的路上不断看向自家小区的方向，到了小区又时不时望一望自家楼层，看看那盏灯是不是亮着，又有没有人在深夜里等待自己回家.......

好像无论城市的灯光有多么复杂，有多么迷人眼球，那盏从家里的窗户射出来的光线总是要比别人家的来得更亮更温暖，就只是远远看上一眼，一天的疲惫就不复存在了。

那盏只属于自己的灯始终在黑夜里点亮着.......

我把头埋在苏雅的肩膀上，继而不断颤抖着。

“老公~你是在哭吗？”

苏雅有些扭捏，她想看看我是不是真的流泪了。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就好.......”

“哦~”苏雅举起的右手又放下，继而环抱住我的腰，不说话了。

她身上的气息好像天然带有抚慰人心的功效，就这么几分钟的时间，我感觉自己逐渐从抑郁的的状态中缓缓抽离出来。

以一个不起眼的角度，抹了一把眼泪之后，我松开了双臂看着苏雅挤出笑脸说：“你不会笑话我吧？一个三十岁的男人还跟个孩子一样，受了委屈还要抹眼泪.......”

苏雅随手从桌上抽出纸巾帮我擦了擦眼角，自己却开始双眼泛红：“怎么会呢？我是你老婆，你有委屈不对我哭，还能对谁哭啊？要是普通人，还能回家对自己的爸妈哭诉一阵，可你要是身边没有我，连个流眼泪的对象都没有.......你实在太孤独了，就好像忽然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都没人关心........我挺愿意看你展露内心给我看的，我一直都认为眼泪是最好的发泄工具，那些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的人，故意忽略后一句的人都是混蛋，是人都会有情绪崩溃的时候，只是没有到真正伤心的时候.......”

稍作停留，苏雅用手包裹住我的脸，再一次问道：“老公，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对我说的，我能帮你出谋划策！”

看着苏雅一副认真的模样，我忽然笑了笑说：“真的？”

苏雅接连点头：“嗯！你可别小看我，我怎么说也是个正儿八经的高材生，脑子里面的鬼点子不会比你少的.......你快说，别急死我了！”

我清了清嗓子才说：“那我可就说了，你要给我一个主意.......这几天我都在忙着做顾涵酒吧的事情。她的经营状况不太好，这几个月的生意都不是很理想，可能也是因为她身上有很多公益支出，导致收支不平衡。今天杨肖偷偷跟着她，看她从早到晚都只吃了两个包子和一杯豆浆，中午吃的还是早上留下来的冷包子.......刚刚杨肖给我打电话，一个大男人哭得像个泪人一样，说实话我从大学开始，还从来没见过杨肖哭成这样。他喜欢顾涵，估计得有个十来年了，作为他们的共同朋友，其实我很希望他们能走到一起，于是，帮顾涵解决困境算是我跟杨肖心照不宣的事情。但是现在什么都解决好了，门面、资金，以及后期的宣传手段和渠道，唯一的难点反而在顾涵身上，她不愿意接受我和杨肖的帮助，可能在她眼里这是一种变相的施舍........她这个人很古怪，你落魄的时候她很愿意伸出援手，但现在我和杨肖都积累了足够的资本，想帮她也很简单，她反而不愿意了........所以你能帮我想个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吗？这件事很紧急，我怕再过些日子，顾涵身上的压力会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听完我的描述，苏雅双手捧着下巴，作深思状.......

片刻之后，她才问我第一个问题：“顾涵是把酒吧赚来的钱都捐给那些弱势群体了吗？”

“是的，据我所知，从她妈出事之后，她就一直是这么做的，可她的酒吧流水不足以支撑她的公益事业，这段时间很有可能是她拿出积蓄去帮助别人的.......”

苏雅感慨了一句：“看来这世界上真的有圣母.......你别误会啊，我说的不是圣母婊，而是真正的圣母.......以前我都以为那是故事电影里面才会出现的人.......这样想想，我也理解了为什么她会在我们请客吃饭那天骂你了。她这样的人肯定是对善恶有绝对分界线式的分割，在她心里要么你是个好人，要么你就是个纯粹的坏人，以前你可能是个好人，但你跟我一结婚，你就是娶了女巫的男人，也就变成了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