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欠白药的东西太多，当我意识到这一生都不太可能再跟她有联系的时候，那种亏欠感便更加强烈

我开的车都还是白药给我买的，我又怎么能安心呢

只是片刻，我便打定了主意，这笔钱我一定要还给白药，她没了韩中原做后盾，以后在国外的生活一定会很艰难，而她也需要这笔钱

“张扬，你怎么不说话了不至于又生气了吧”

我启动了车子，淡淡地回道“不是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情，你都不知道别胡说八道了”

“还能有什么事难道你和白药没和好”

当苏雅三番五次提及白药时 我心里那股子憋着的气又上来了，我踩了刹车把车停在路边，郑重地转过头对啃着红薯的苏雅说“以后别再提那些破事儿了你觉得你做的很好、很光荣吗你知不知道因为你这么一闹，白药父亲已经被双规，进去了白药接到消息之后，火急火燎地从国外赶回来 结果在路上便出了事故 前段时间还躺在南京的医院里”

说到这，我停住了，感觉眼里有了一些温热 可我强忍住流泪的冲动 继续一字一顿地说“我和白药没有可能了再也没有了你能明白吗”

苏雅一时间也怔住了，她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成这样，可当我把事实说出来时 她也能想明白这其中的缘由 于是她低声试着问我“白药是不是觉得我是你安排去的不对 她肯定是这样想的，要不然也不会怪你可这只是我一厢情愿而已啊和你没关系”

“不行 我不能让这个误会 在你们之间继续下去，我这就当面跟她解释她现在人在哪呢”

“不用了解释不清楚的。因为她也认为韩中原是我举报的那你又怎么去解释与其这么不清不白地纠缠下去，倒不如痛快一点，大家都好过”

苏雅望着我，默默地呢喃道“可你现在这幅样子，像是好过吗张扬，我什么都不怕，什么名誉、什么代价，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你知道吗我只在乎你过得好不好看你现在的状态，我真的很难受”

车里沉默了很久很久，我听着外面街道上一辆又一辆的过路车发出笛声，听着路上行人的交谈，也听着我和苏雅微弱的呼吸声

我恍惚了很长时间，以至于忘了时间的概念。

许久之后，我重重地抹了一把脸，然后握住方向盘，目视前方，缓缓地说“我来给你讲个故事吧自打上次从南京回来的这几个月里，我一直认为阻碍我和白药的真凶是余彦，也是韩中原，于是，我便把所有的气力都放在了对付余彦上面，我心里对他只有恨，是那些恨驱使着我，用力去活每一天直到前一周，我终于掌握了扳倒智行内部余彦的内应赵然的关键证据，和我想的一样，他失败了，败得很彻底然后他就在我面前，从七楼的窗户上纵深一跃，他死了，也死得很彻底可我心里一点报复成功的喜悦感都没有，甚至说不上顺畅，我总感觉有一股气堵在心里，散不出去随后，我想到了之前去西吉县给孩子们送书时那种成就感，那应该是我这一生中最有价值，也是最值得回忆的时刻，我想了很多，也想到了你的画面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被驱使的人生一定是痛苦的，我不想以后也过着这种被驱使的日子，所以我不愿意去挽留什么，该走的总会走，该留下的也会留下”

我说出了心里话，感觉心里敞亮多了

苏雅眼神复杂地看着我问道“那你以后怎么打算的呢”

“我要扳倒余彦，让他也尝尝被人掌控的人生是什么滋味儿”

“那你这不也是被驱使的人生吗只不过是被仇恨驱使”

我叹了口气摇头道“不说了，我先送你回家吧”

“嗯，先回家只不过我要去的家，是你的家从现在开始，你家就是我家，我家也是你的家我要看着你好”

苏雅说话时，脸上的表情似乎在告诉我，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可我有我的考虑，于是只开车不说话，把她送到家之后，我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我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你先躺着睡一会吧，来回奔波应该也累坏了”

“嗯，到家了叫我，不能再丢下我一个人”

“嗯，不会”

苏雅说着就闭上了眼睛，看起来真的累坏了。

没过几分钟，我便能听见她微弱均匀的呼吸声

在这样的时刻，我忽然想起了一句话。

那句话也很简单，就是说如果有一个人在你身边，无论是什么环境都能让你安心入眠，那这个人就会是你一生的依靠。

我不知道苏雅是不是能在我身上找到莫大的安全感，但看她此刻安然入眠的样子，我想应该是的，她大概已经把我当成了这个世界上除却家人之外，最重要的人。

夜里，我开车到了苏雅家，把车停在门外。

并且悄悄下车，离车远了些之后，才给王婉清打去了电话。

“王姨，您出来接一下苏雅吧苏雅刚下飞机，她现在就在别墅区外面，人在我车里，不过已经睡着了”

这个点王婉清也还没睡，她稍显惊讶道“小雅已经回国了吗这丫头回来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都到家门口，你让她自己进来不就行了吗”

“害解释起来有点麻烦，简单说，如果我现在把她叫醒，那她指定是不会安心回家了。”

王婉清稍微停了停，似乎是听明白我话里的意思，继而低沉地说道“小张，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不明白为什么你把苏雅拒之千里之外，还要去机场把她接回来你这么做不仅会让你小雅难受，还会让你们都难受虽说我不该插手你们年轻人的事情，但小雅毕竟是我的女儿，好几个夜晚，我听见她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还不敢哭得太大声，怕我们听见你要是真的不喜欢她，以后就别搭理她了，让她过点安生的日子吧好吗”

当王婉清说完话 我却无声了

然后下意识地朝车的方向看过去，车里的苏雅依旧睡得很香很香 她没能听见我和王婉清的对话，也不知道此刻我们各自的心里都在想什么。

于是，沉默许久之后，我似乎是下定了决心道“嗯 我答应您不过我怕吵醒苏雅，今天晚上就不把车开走了 您等我先走 明天安排人把车开到智行就好了”

王婉清也长叹了一口气默默地答应了

离开的时候 我又情不自禁地回过头对着车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辆918和苏雅成了一个整体 而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此刻以一种奇幻的形式 一同出现在我面前 我会留下些什么呢大概就是这辆车了吧

片刻后 我便收回目光，朝着有出租车经过的路段走去 点上了一支烟，再也没回过头

第二天早上 当我抵达智行时，光头王站在公司大门口 手里拿着我的车钥匙，递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