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我的那一刻，他会心地笑了笑，然后随着我蹲下来，他瞬间扑到我的怀里，笑得很开心，只是无声地笑
“那你们父子俩相聚，我这个外人就不打扰了”
说着，利老师就带着笑离开了
走进曲天生的房间后，我和他肩并肩地坐在沙发上。
他正专注地玩着一款手机游戏，脸上的笑自见我的那一刻开始，便没停下来过。
我仿佛瞬间回到几个月前，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那时候他对我手里的手机很好奇，似乎在小小的脑袋瓜里想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还有图像，还能拍照片
这部手机可能是阿昌给他买的，是某品牌主打的儿童专用产品。
一局结束之后，我抹了抹天生的脑袋，让他放下手机，跟我聊一会。
他很听话的放了手机，然后转身面对我。
我问“在学校里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交到新朋友”
他先是用手语对我比划了一阵，可似乎又想起来我看不懂手语，于是又拿起桌子上的纸笔写道“张爸，我过得很好，这里的老师都对我很好”
他叫我张爸，不知道是阿昌教的，还是末子教的，不过我估计应该是末子，阿昌那个糙汉子是没有这种小心思的
不过我还是被这句张爸搞得心里一暖，似乎这是我人生之中第一次被人以“爸”称呼
反正我是没叫过爸爸，所以这个词对我来说，极其陌生，但同时又有一种异样的情愫在我心头萦绕盘旋。
继而，我又摸着天生的头笑道“这些都是谁教你的啊”
曲天生又在纸上写道“是末子妈妈”
还真是末子
“他们经常来看望你吗”
“是的，昨天还来过。”
曲天生说着，又从沙发旁边的桌子上拿下来一个毛绒玩具，是个灰色的大熊。
“这就是末子妈妈给我带来的”
曲天生抱着那个毛绒玩具笑得很纯真。
那种笑容似乎也只能在未经人事的小孩子脸上看到，成年人的世界很虚假，有时候哭不是用来表达悲伤，有时候笑也不是真的开心
静默片刻之后，我看着挂满卡通画的墙壁呢喃道“天生啊，如果有一天张爸不能来看望你了，你会不会恨我啊”
“为什么呢”
“张爸身上担子太重了，有时候会忙得自己都忘了自己是谁如果就有那么一天，我就突然人间蒸发了。你会不会记恨我不再来看你了呢”
我说完，看向曲天生，可他却露出一种难以理解的眼神，呆滞地看着我
手上也没有写些什么的动作
我忽然明白了，我的疑问或许对他来说十分晦涩难懂，一个八岁的小孩怎么能懂什么叫“忘了自己是谁”“人间蒸发”这种抽象的词汇呢在小孩子的世界之中，或许只有是与否、存在与不存在的基本概念，他还听不明白我的意思到底是什么
过了很久之后，曲天生才在纸上写道“张爸，你是不是得了什么重病了我在利老师给我放的电影里面看过，大人得了重病都会告诉小孩自己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可实际上他们就是快死了”
我无奈地笑了笑，继而又摇头说“不是电影里出现的情节都带有强烈的暗示隐喻色彩，可能它在表现形式上是生与死，可实际上大概率不是这样嗯怎么跟你解释呢你可以理解为一个男人的落魄无奈到了一个极致之后，他在艺术形式上是会以死亡作为了结的可如果放在了生活中，那可能就只是一次失意而已”
说着说着，我就在天生的表情之中感觉自己偏题了，他越来越困惑，最后直接抠了抠脑门表示不解
我停下来了，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说下去。
继而说道“现在让你住在学校里，只是我们几个家长商量之后的权宜之计，等你学会如何在现代社会生活下去的技能之后，你的几个爸妈会把你接出去，到时候你会和阿昌爸爸以及末子妈妈住在一起你会有自己的交际圈、你会有自己的女朋友、你会和女朋友一起去电影院看电影，然后享受自己的人生你期待吗”
这一次，曲天生没有写字，他只是有些游离在幻想的画面之中，默默地点了点头。
就这这时，我看出曲天生地动作有些局促，他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又有点犹豫不决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没事 你有什么话都可以对我说”
得到我的肯定之后，曲天生才在纸上写道“张爸，我想倩倩了我想回去看看她”
看着纸面上“倩倩”那两个字 我忽然有些恍惚了，因为那在我的映像之中 是一个很遥远的名字
那是我和苏雅到了那个村庄之后，苏雅抱着的那个小姑娘 我记得我当时还给她们拍了一张合照，而我手机上好像还有那张照片。
于是我连忙拿出手机，翻找了一遍 可我到这 才想起来那部手机早就不见了
但我还没放弃 因为我还记得当时用qq发了一条动态。
登录了qq之后，我才找到了那张照片
而倩倩那个小姑娘在照片中笑得很开心很开心
我把照片拿给了身边的曲天生看 他瞬间便激动得从沙发上跳起来，虽然无声，但我知道如果他能说话 那此刻一定开心得叫出了声。
片刻之后，曲天生连忙在纸上写道“张爸，你能把这张照片发给我吗我也有qq的，我加你”
“没问题。”
加上了天生的qq，我把那张照片发给了他。
小孩子的学习能力很强 所以天生自打从那个山村出来之后 已经逐渐适应了现代社会的节奏，甚至还会用了表情包
紧接着，我又问他“你想回去看倩倩，对不对”
“对，我想去看她，她是我以前唯一的好朋友。”
“成，张爸答应你。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就带你回去看倩倩。”
稍作停留之后，我又笃定地说道“如果我实在抽不出空来，那我也会告诉你阿昌爸爸以及末子妈妈，他们也一定会带你回去的。”
晚上十点，宿舍集体熄了灯，而我也到了离开的时间。
和天生道了别之后，我就出门来到了宿舍楼下。
让我感到意外的是，天生的老师，利老师此时还站在宿舍楼下徘徊着，不出意外我猜她应该是在等着我。
我笑着在她背后打招呼“利老师，这么晚了，还在楼下散步呢”
听见我的声音之后，她才回过头笑着回应我“不是，我一般这个时间点不散步，我是在等你”
“等我”
“是啊，晚上单独出入学校都需要开证明，无论是什么人。我怕你晚上出不去，所以就在楼下等着你”
我半开玩笑地打趣道“难不成我要是和天生住一晚上，你还在楼下等我一晚上吗”
她同样以幽默回应我“在今年这么冷的十一月份，那你第二天就会在楼下看见一个被冰冻的雕塑。学生看见我都会惊讶地说快来看呀利老师变成模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