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赵然工作六七年都得不到提拔，还是生活给了他太多的压力呢

我想象不到一个成熟的男人会做出如此不理智且冲动的事情，他是一定知道这么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的，可他为什么还要铤而走险呢难道说真正逼迫一个人走上极端的，不是什么家破人亡，也不是什么身败名裂，而只是每次吃早餐时都要掂量掂量今天该不该加一个鸡蛋上下班做的都是人满为患的公交车，看着车窗外开着私人小轿车还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看不见出头之日的工作吗

我也不知道，可能这就是很多人彻底崩溃的瞬间吧

可我知道即便作为我个人，看到赵然这番交心之谈时，会有片刻心软，但我无法为更多因为他而受到伤害的人原谅他

比如因为身败名裂而丢工作、又被迫和老婆离婚的郑建；比如为公司发展操碎了心的光头王；还有李胜男那个可怜的女人

如果赵然真的有悔过的意思，那他为什么还要在背地里使阴招，撺弄小羽的母亲告李胜男，把这件事在全城闹得沸沸扬扬呢

一想到这些，我片刻的心软都消磨殆尽，心里只剩下对信仰的坚定

我对赵然回道“请帮我转达对赵心安的祝愿，我张叔叔会祝愿他一辈子健康成长，一辈子一帆风顺，而不是像你我这样，有这么多坎坷但我就不过来了赵然，有些话即使我不说，你也应该能明白。我们真的能回到过去吗答案一定是不能，除非你没做过哪些事情，除非时光倒流，可这现实吗我一想到郑建那些人遭受的苦难，我就越不能原谅你郑建出事之后的遭遇你应该是知道的，老婆和他离婚了，现在他带着儿子住在他爸妈家里，一家人都挤在不足七十米的老楼里，他现在的生活状况和你当初的境遇多么相似可现在你是站在郑建的鲜血之上享乐的，你想过他的感受吗你一定没想过如果有一天郑建能对我说他原谅你了，光头王能对我说他原谅你了，李胜男也对我这么说那我也原谅你了”

回完消息之后，我就彻底把手机丢在一边，倒在沙发上，也不想抽烟，我只想安安静静地躺一会，消除那些难言的不甘

生活就是如此艰难，谁又能自作主张去原谅谁呢

这个夜晚，我洗漱之后，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很久，可始终没有一点进入睡眠的状态

彻底安静下来时，我又仔细想了想我这活着的三十年究竟做了什么

想着想着，我就感到一阵莫名的空虚感，让我感到空虚的不是某件事，或者某个人，而是当我回首起过往来，我居然发现没有一件事值得骄傲、值得让人铭记，这才是最可悲的事情

可能唯一让我感到有稍许成就感的还是当初在书店工作时，给西吉送去了一批图书

当我看着那些孩子的笑脸时，心里就莫名升起一股信念感以及使命感，那时我就忽然觉得整个人生都升华了，我似乎不再仅仅成为现代社会生活制作出来的克隆人，每天都被人上着发条，按照固定的末班过日子，我成为了一个创造者，创造着价值，也拯救着生命

那种感觉无论是挣多少钱都体会不到的

想着想着，我骤然从床上坐起来，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才晚上九点。

我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叫曲天生

我记得当初是我找苏雅的叔叔苏教授帮忙，给我安排了一个好学校的名额。

现在我很想去看看曲天生，看看他现在的生活过得怎么样了

我的行动要比思想更快，就在我想这些时，已经穿好了衣服起床，坐电梯下了楼

晚上道路上的车辆要远比白天少很多，所以我用了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走完了白药需要四十分钟的路程，来到了那家聋哑学院

我给曲天生的班主任利老师打了一通电话。

因为这所学校为了方便照顾学生，专门把老师的宿舍和学生的宿舍放在了一起，所以我并不担心此刻会打扰到利老师休息，因为抬头望去，曲天生所在的那栋宿舍楼还亮着灯

电话通了之后，我说“利老师，你好，我是曲天生的家长，我叫张扬，当时咱俩见过面的。请问我现在可以进去看看天生吗”

利老师似乎是稍微思考了一下，才缓缓地答应道“哦哦，我想起来了是你送曲天生入的学。你现在是在学校外面了吗”

“对，我现在就站在校门口。对着你们宿舍背面。”

“那好，你把电话给门卫，我跟他说几句”

进了校门之后，我看到了在宿舍楼下等我的利老师，她是个看起来特别面善的女人，说话也夹杂着一点台湾口音，嗲嗲的

“张先生，您怎么这么晚过来呢”

“我今天晚上没什么事情，就想来看看他。”

利老师对我笑了笑“嗯，不好意思啊，因为平时来看天生的都是另外一对情侣，男的姓赖，叫赖文昌；女的叫末子，还是个网红呢所以你说你是天生的家长时，我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心想怎么还有个叫张扬的家长哈哈。”

虽然利老师只是一句玩笑话，可在我心里就完全是另外一种层面的意思，她的话外之音就是我作为曲天生的监护人之一，来看望的次数还是太少了

我微微有些脸红，继而叹了口气说“我的错，都怪我平时太忙了”

上楼时，利老师又随口问我说“对了，我还不知道你们这属于什么关系一个孩子，怎么有这么多监护人呢”

稍微顿了顿，我说“事情比较复杂简单点说就是，曲天生这孩子是西吉的一个落后山村的孤儿，我之前是在约定书店工作的，去那送过一批捐赠图书之后，就和几个合伙人一起领养了这个孩子把他从那带到了武汉，所以我们都是天生的家长，只不过我这个家长有点不称职罢了”

“哦哦，我听明白了约定书店我知道我还去你们那买过书呢所以我就有了一只猫哈哈”

我笑着点头，继而随着利老师的脚步停在一间宿舍门口。

宿舍门口有一个亮着绿灯的指示牌，上面写着曲天生的名字

这家学校收费贵也是有理由的，每个学生都是独立宿舍，也正是因为这里的孩子都多多少少存在一点个人问题，所以才会有单间隔着住

利老师轻轻地敲了敲门，笑吟道“天生，快给老师开开门，看看是谁来看你了”

透过窗户，我看见里面还开着灯，所以天生并没睡觉。

片刻后，房门从里面打开了，曲天生抱着一个手机给我开了门。

时隔几个月之后，我发现他的变化也挺大的，不知道是不是勤洗漱的原因，曲天生现在看起来要比我刚见他那会白净得多，而且似乎随着营养更好的缘故，他的个子也窜窜地拔高，看上去长了有五六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