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来参加葬礼的人，除了几位在公司和小羽关系不错的人事部同事外，其他基本上都是小羽的亲戚朋友，那些人的着装看起来和小羽母亲完全不搭，一看就知道是两个世界的人，也许平时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方亲戚，可一听说小羽出事、要打官司赔钱时，他们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我甚至还听见有人小声议论着，而议论的话题都是围绕着“钱、钱、钱”，还是钱

我觉得他们的存在，甚至还不如我跟李胜男，因为从本质上来看，我和李胜男是真心想来送小羽最后一程，可他们却是想看看能不能从一个人的意外死亡上，分一杯羹

我不想因为这些人的议论，而破坏自己内心的肃穆，所以干脆离开了人群，走到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点上了一支烟。

抽烟时，我还是望着小羽的墓前，小羽母亲哭得鼻子眼泪一大把，似乎这种行为就成了她最后悼念儿子的方式，如果不去多想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一定觉得她是个好母亲

可当这种哭泣附加上钱的时候，一切都变了味道，甚至我还会觉得那些眼泪都是演出来，特别让人恶心。

当然，这种想法只能代表我个人一时的情绪所向，不可否认的是，她就是小羽的母亲，她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后关心小羽的人

渐渐的，我的思绪又一次发散开来，我望了望这座墓园所有的墓碑，同时又在脑海里构建出一幅画面每当有一个人死亡时，这里就会热闹一番，然后人气驱赶走墓园的沉寂，直到人群走光之后，这里就再一次恢复沉寂，等待着下一位死亡者

在这种过程中，似乎增加了什么，也减少了什么，唯一不改变的就是这座墓园而已。

如此周而复始地在这里发生着同样的剧情、同样的故事，这座墓园似乎也成了一个压抑着的冷笑话

我想，如果人的死亡不是一个过程，而只是一个简单的结果，那死亡最后的仪式还有必要存在吗

死者长眠地下，永远听不见上面人的呼声；生者立于地上，心里却各怀鬼胎

葬礼结束之后，我本来是想走的，可李胜男却想跟小羽母亲交流一下。

我拦不住她，只能在远处观望着她们

其实，我猜得到这场交流一定是没有结果，因为她们两个人的出发点并不一致。

一个是想要李胜男背负骂名外加得到赔偿；一个是想通过交流的方式解决争端，平息了事

小羽母亲背后一定是有人在教唆的。

我看见她指着李胜男的鼻子，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而李胜男就完全处于弱势地位，只见她低着头，默默承受着那些无端的责骂，连一句反驳的话都没说

我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决定上前，帮李胜男说几句话的。

我到了李胜男身边，用平静的语气对小羽母亲说“大妈，您也别骂她了。其实这件事到底谁对是错，我们都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不是吗我想说，事先我们并不知道小羽患有先天性心脏病，这一点在入职时，是小羽自己隐瞒身体情况，如果那时候他在入职申请上按实填写了，我们是绝对不会录取他的。这一点，我想您应该要清楚，所以我们不怕打官司，您要是非想把事情闹大，那我们也只能奉陪还有，我们必须要承认的是，那天晚上小羽出了手术室，我们是不应该去看望他，也不应该让他产生情绪波动，可您摸着良心说说，要不是您非要狮子大开口，提那五百万，能有这些后续吗所以，无论怎么样，我们都尽可能地做到问心无愧，你要是非得把事情做绝。那我们就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我说完，李胜男拽了拽我的衣角，示意我别说了

可小羽母亲显然没有把我的话听懂，她十分不屑道“你的意思是，我们家小羽死了，全是他自己的责任呗我不管你们说什么入职报告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只知道小羽是在你们公司加班至深夜，才导致心脏病发的而且本来小羽没事，你们给我五百万，我也不打算追究了，可谁能想到你们这群资本家还要到病房里去刺激小羽，让他直接抢救无效去世你说，这不是你们的责任是什么我不仅要你们赔偿，还要让你们公司这群人身败名裂滚吧，以后让我的律师跟你们谈咱们法庭上见面。”

上了车之后，我才无奈地对李胜男说道“我早就说过，你跟她聊是聊不出什么结果的，可你偏偏不相信，还被人骂了一通”

李胜男也是满肚子的委屈没处发泄，坐在副驾驶上气得说不出话来

直到我开了两条街之后，李胜男才叹气说“谁能想到她这么难说话的你知道我跟她说了什么吗”

“还能说什么尽量私了，不把事情闹大呗”

“嗯，而且我还把价钱开到了一千万。我说我给她一千万，大家都各退一步，没必要闹到法庭上去。可她拒绝了”

“那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说明还有人给她开出了更高的价格，不然她没必要跟我们死磕”

我点头“所以这也是为什么我让你别跟她浪费时间的原因，没意义”

稍作停留之后，我又说“不过，我估计就算赵然他们给她开再高的价格，她到最后也是拿不到钱的，仅仅是一张空头支票而已。他们想要的就是把事情闹大，绝对不是真的想帮小羽母亲要赔偿，这就是他们之间各自怀揣的心思。”

“看来贪得无厌这个词真的应验了”

我苦笑一身道“你没看到刚刚葬礼上那些自称是小羽亲戚的人吗张嘴闭嘴都是钱，他们是为什么过来你以为真的是亲戚情谊只是看到了背后的利益，想来掺和掺和，好分一杯羹而已”

“那小羽也真够可悲的，生前无人问津，死后却来了这么多演员送他最后一程”

透过车窗外，我俩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把李胜男送回公司之后，我拿着胡兵和赵然的个人账目表，再一次前往胡兵家里。

而这一次，我想和胡兵亲自谈一谈。

对于一个陷入经济困境的人来说，暴露出的弱点一定是很多的，至少有一点我可以确定，他需要钱，需要很多钱，那些钱要足以弥补他亏欠下的漏洞。

在这样的先决条件之下，我相信他会作为我打开局势的突破口的。

到了地方之后，我还是按照老样子，把车停在了巷子外，步行进去。

还没到胡兵家，我就按照李胜男给我的联系方式，给胡兵先打了个电话，而这通电话也是无比关键的，它会直接影响到这件事的成败。

胡兵是个很谨慎的人，他在接通电话之后，没有出声，而是先等我开口，估计是被收账的人搞怕了

我清了清嗓子说“请问是胡兵，胡先生吗”

胡兵冷冷地回了几句“你是哪位打电话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