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气无力地呢喃道：“你知道的.......我不是真的想要这两杯豆浆，也不想吃什么包子.......我就想找个借口，和你好好聊聊，你要是觉得不想让我进你家门，那我们可以在外面聊，或者.......或者干脆到楼下对面的一家酒吧聊聊也可以，我就想和你聊聊而已，聊什么都行........”

白药的目光和我碰撞着，我俩就这么沉默了好久，谁也没先开口说话，直到我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滚滚的雷声之后，白药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下意识地就捂住了耳朵，用眼神示意我进去.......

进门之后，我坐在沙发上，而白药却在屋子里来来回回地走动，关闭着所有能听见外面雷声的门窗.......

我听着雷声，好像又回到了二十几年前的那个阴郁的夏天，也是雷声滚滚，也是阴雨连绵，那天也是韩颖出事的日子.......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白药会如此害怕雷声，对于她来说，那一定是一段难以回忆的痛苦经历。

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我很想把她揽入怀中，然后用尽一切方式让她不再那么痛苦、恐惧，可身体却不受我的支配，我没有做任何动作，只是看着、看着.......

她忙完之后，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抱紧了一个玩具抱枕，失神地看向滴满雨滴的窗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沉吟片刻，我轻声说道：“你要是感觉害怕，就把戴上耳机，听点音乐吧.......”

白药摇头示意不用，又面色苍白看着我说：“你不是想聊点什么吗？你问，我什么都告诉你，问完你就赶紧走吧.......”

我稍微愣了愣，又叹气道：“我们之间是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我到现在都还是懵的，你也从来不亲口告诉我原因，我只能从别人的嘴里，一知半解.......哪怕是要宣布一个人的死刑，也要让他死得明明白白吧，我不想让我们之间的感情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结束了，我真的.......真的接受不了！你懂吗？”

“因为我爸！他不想让我嫁给一个三十岁还一事无成的男人，也不想让我后半生都住在外地，就这么简单！”

我从没想过白药给我的答案会这么简单，且不说我会不会相信，我估计连她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说的话.......

我沉默了，因为我在想为什么今天晚上我们总是会用如此低级、禁不起一点考量的谎言去骗对方，这算是一种默契吗？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接下来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会说谎，因为我很想从白药的嘴里得到真话。

愣了片刻后，我说：“我知道也许真的有这方面的原因，但这绝对不是我们之间感情危机的真正原因........白药，请你对我说真话，好吗？不论真话有多么伤人，我都想知道真相，而不是这些用来伪装的所谓事实。”

雨越来越大，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常态，每次我和白药许久未见之后的谈话，总是会有一场特别大的雨来作为背景。

白药的情绪似乎有了波动，她哽咽了好一阵子，却强撑着没让眼泪掉下来，偏过头对我说：“有些话还是不说的好，我们大家都能体面地去面对.......就好比今天，我还能笑着和你跟苏雅打招呼，但那些话说出来之后，我们见面就再也不能笑着了........张扬，我是亲眼见过你跟你前女友见面时的场景的，我也亲眼看到当时齐羽的表现有多么歇斯底里，我不想让我自己也变成那样，你懂吗？大家都体面一些不好吗？我还能笑着去祝福你找寻幸福。”

我压抑着情绪，但我总感觉会在某一刻彻底崩溃爆发，我也不想看见自己歇斯底里的一面，可相对于虚假的幻象，我情愿面对血淋淋的现实。

于是，我说：“别扯那些什么体面不体面的话，我宁愿死得明明白白，也不想稀里糊涂地过下去！你知道吗？看不见你的每一天，我都是浑浑噩噩地过下去的，我也想过看开，可我做不到，你能教教我怎么才能像你一样，说散就散吗？”

“那好.......那我就告诉你什么是现实.......”

白药说到这停住了，她的情绪稍微恢复平静，可在我眼里却更像是为接下来的狂风骤雨做铺垫，我也深呼吸了一口气，准备迎接现实！

她说：“我也想和你结婚，和你在一起，我们能有一个幸福的小家，甚至我还想过和你一起搬去崇明岛，就像唐艺和老魏一样，每天都过着悠闲自在的生活，有钱我们就买一条船，没钱我们就租一条船，出海即便什么都不做，看看海面上的日出日落，我就特别知足.......可我不能没有我爸.......我爸被人举报违纪，而且证据就掌握在余前进的手上，这个人你在网上查资料也能知道他是做什么的........我不知道我爸到底是不是真的错了什么错事，但你应该明白的，对于他们这个层面工作的人来说，一旦有一点点负面消息爆出，那后果必然是停职调查，甚至面临牢狱之灾，我不想去验证那些事情的错与对，我只是不想失去父亲.......你懂吗？张扬，如果有来生，我再也不想生在这种家庭里了，我真的有很多无奈，那些是非不能由我来操纵，我只能被迫接受........你不能给我带来任何形式的帮助，所以我不想把这些无奈传递给你，那样没有一点点的意义，我们还不如就这么体面的分手，我祝福你，只要你幸福，我就没有遗憾了.......”

白药说完，已经止不住地掉眼泪，我也愣住了.......事实和唐艺和我说的一模一样，即便我已经从唐艺口中听到了，但我还是不死心，我非要白药亲口告诉我.......

就这么过了很久之后，我才说：“你爸叫韩中原，对吗？韩颖........”

她看了我一眼后，决绝地转头说：“我爸是叫韩中原，但我不是韩颖，韩颖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

这一次，我没有任何犹豫，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伸出手把她揽入了怀中，她起先有些抗拒，但见我没有丝毫松开的意思，她还是屈服了，把脸贴在我的肩膀上，放声大哭.......

其实，我不管白药是不是韩颖，她早就已经成为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我不需要言语，只是搂着她，给予她片刻的温暖........

我以为自己的人生挺不幸的，原来在她面前，我的那些不幸就变得微乎其微，她才是最难捱的人。

这个夜晚就这么过去了，我似乎什么都没做，但又像是什么都做过了，白药就在我的怀里睡了一夜，她好像还做了个好梦，因为在梦里，她笑得很开心，也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