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停了停，苏雅又尽力转动着身子，保持正面对我，这样似乎显得格外端重一些，她一脸认真地说：“张扬，我也是真的希望你这南京一行一帆风顺，把你心心念念的人找回来......我这人就是这样，虽然我承认我是喜欢你，可我对你没有绝对的占有欲，或许占有欲这个词汇不准确，但我也一时间想不到其他更合适的词，总之就是这样.......我只希望你的生活能过得好，不管和我有没有关系，我只希望你过得好就够了……还有就是别忘了我这个人，每年过年过节给我用微信发个小红包就行了，我这人可好打发了，一杯奶茶、一句问候我就能心满意足.......其实直到现在我也还没有真正谈过一次恋爱，以前我听过有人说女人在二十五岁之前如果没有一次恋爱经历，那人生就不完整。可现在我觉得这句话是错的，没有谁的人生会不完整，因为走过的路就是最真实的距离，不管这段路上发生过什么波澜曲折，或者一直风平浪静，经历是永远存在的，存在记忆里.......我会记住我想记住的人，也会忘了那些不重要的人，然后在岁月蹉跎的路上慢慢看.......”
苏雅在说话时，我一直看着飞机外的风景，随着飞机离开地面之后，我觉得我和这个现实世界越来越远，但却和梦幻的世界越来越近，特别是当机翼穿过云层的刹那，特别是当我看见一轮红日挂在西方的天空，且越来越近时，我就觉得特别耐人寻味，好像云层就是理想与现实的分界线一样，前一秒我还在现实世界里寻找且挣扎，下一秒我就变得无欲无求，只想看着那轮红日，然后等待世界毁灭……
我是完整地听完了苏雅的话，可她一连串说了那么多，我也不知道从哪里给她回应，所以只是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可我的表现在苏雅的眼里就变了味，她应该是觉得我的态度极为敷衍、或者连她说了什么也认真没听清楚，因为她用力掐了一下我的左胳膊，而且手劲相当大.......
“喂，王八蛋，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啊？我可是很认真的唉……”
我疼得“嘶吠”了一声，引来了周围安静休息的乘客注目，甚至还引来了空姐的关注，空姐应该是见我面目狰狞，连忙急着问我：“这位先生，你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苏雅可能也觉得这么吵闹到别的乘客休息是一件很没素质的事情，所以立马红了脸......
没等我说话，苏雅又尴尬地笑着回应：“没事儿，没事儿，我和他开玩笑呢……”
“哦，那如果您有什么需要，请告诉我.......”
之后，空姐才离开，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我盯着苏雅有点生气：“你又作什么妖啊？我这胳膊上八成是要有淤青了，真拿你没办法.......”
苏雅也很生气，鼓着嘴和我直视着，就好像在比我俩究竟谁先泄气......
结局是苏雅输了，她低下了头，或许是我的气势太过逼人，让她感到无地自容……反正我是这么想的。
可我刚想说几句不痛不痒的嘲讽话，她就在包里一阵翻找，翻出了各种化妆品，甚至还有几包榨菜.......边翻还边在嘴里碎碎念：“奇怪了，我记得我当时放进包里了啊……怎么找不到了呢？”
“你在找什么啊？”
苏雅白了我一眼：“给一个没良心的混蛋找红花油……我明明记得出门的时候备了一瓶的啊，怎么现在就找不到了呢？”
一时间，我又百感交集了一阵，继而又叹了口气说：“行啦……别找了，我这又不是什么跌打扭伤，用什么红花油？况且我也没那么脆弱，就算有淤青，过几天也自动消了.......”
“都赖你，都赖你，你就是我的克星……”
苏雅说着，就把那些被她翻得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下子都塞回了包里，然后抱着双手，把自己气个不行......
我也是被她的无理取闹搞得哭笑不得：“怎么就都怪我了？不是你掐我，空姐能过来吗？别人能被打扰到吗？而且我也是受害者，好吗？胳膊到现在还疼着......”
“我不管，反正都得怪你，你要是好好听我说话，能有那么多事吗？”
“我怎么就没好好听了？只是......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你而已……”
我稍作停留，又说：“在我眼里，其实你做的这些都没什么意义，去南京找白药，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人的青春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可往往在不经意间就消失了，等你反应过来时，你就已经站在青春的终点，所以别觉得自己还年轻就可以随意浪费时间，你要学会珍惜每一分每一秒，而不是跟着我做一些对你来说，没有意义的事情，你懂吗？”
“可我觉得很有意义，这就够了，不是吗？”
苏雅的固执让我无话可说，我也终于认识到，其实无论是苏雅还是白药，她们在固执上都是一类人，一旦决定的事情，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改变。
我不再说话了，保持沉默，看向窗外的世界，在我的视野里，外面的太阳越来越强烈清晰，没有云层的干扰，我甚至觉得太阳和我的距离应该不到一公里，只要飞机转换方向，我就能抵达.......
可这些终究是我的幻想，然后我就在想为什么那些明知道不可能的事情，却被很多人坚持相信，这到底是固执还是愚昧呢？好像都不是什么好词......
沉默中，我又在脑子里构思着和白药见面的场景，我们是在那个小院里见面，还是在其他地方呢？见面了又该说些什么话呢？我也不知道......
正当我思考之际，突然飞机开始剧烈颠簸.......
飞机的剧烈颠簸让苏雅放在载物台上的冷饮直接撒了出来，瞬间便打湿了苏雅的外套，那些行李也因为颠簸散落得到处都是，机舱里瞬间便无法保持安静，变得格外嘈杂喧闹，有人大喊大叫，有人质问着空姐到底怎么回事……
空姐扶着座椅站起来对机舱里的人喊到：“大家保持冷静，应该是飞机遇到强烈气流了，请不要过度担忧，正在用餐的乘客请把所有食品及饮品都放在地面上，系好安全带，保持安静.......”
紧接着，广播中就传来正式的声明：“各位旅客请注意，目前航班遭遇强烈气流，请大家保持冷静、沉着应对，摆放好物品，不要因为颠簸受伤.......”
广播的声音似乎给众人吃了一颗定心丸，机舱内的嘈杂好转了许多，大部分人开始按照要求把载物台上的东西摆放在地上，可还有一小部分人哭喊着，有小孩，也有大人.......
因为剧烈颠簸，苏雅的额头已经冒出了冷汗，我也没比她好到哪去，后背上已经有了湿透的感觉，我长出了一口气，抵御着颠簸对苏雅说：“没事儿，不要太过紧张，人家都说了，只是遇上了气流而已……”
苏雅的神情有些恍惚，嘴唇已经泛白了，默默地点头，没说话，但双手已经抱紧了我的左胳膊，就好像这条胳膊成了她的支柱一样，可在几分钟之前，这条胳膊还被她“痛击”过......
颠簸中，我注意到窗外的机翼也随着气流的影响开始上下微微起伏，而且颠簸感没有一丝丝的减弱，反而愈演愈烈……
有不少没有抓紧安全带的乘客，因为颠簸在座椅上来回晃荡，我把苏雅的手从我胳膊上拿开，然后放到了安全带上说：“别抓我，要抓紧安全带！”
“张扬，我怕......”
接着她又抓紧了我的胳膊，不想放手......
苏雅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是装的，因为她的嘴唇即便涂着口红，也依然可以看得出有泛白的迹象，额头上布满了细细麻麻的小汗滴，面色极度恐惧.......
我一边用手用力抓住安全带，一遍用腿顶着前面的座椅，保持着两个人的平衡，然后保持着平静对苏雅说：“别怕别怕......一定要抓紧安全带，只是遇到了气流而已……”
可苏雅没有放开手，我也就没有再说什么，只有有些格外吃力罢了……
看着苏雅打湿的外套，她还真的应该庆幸那不是一杯热饮，如果是一杯热饮，此时就算飞机平稳了，她也大概率会被高温烫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