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海越说越气,我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压抑的怒意,心里涩涩的不是个滋味,之前和阿宾相处的细节一一浮现在我脑海里,我记得他无数次奋不顾身的挡在我面前,也记得出发前他在新盖的房子里烧着一壶茶,和我围在暖炉旁边说等这趟回来之后,就过个好年,可……
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他怎么就忽然说不行就不行了呢?
心里闷的厉害,好半天之后,我这才缓过劲来,逼着自己把眼眶里的潮意收回去,继而用手背抹了把脸,沉着声音问道。
“他得的什么病?”
我的心里都想好了,只要这病能治,我砸锅卖铁也给他治!
西北特处那边不一直希望我能过去上班吗?好!我去!只要给开工资,能给阿宾治病就行!
还有那行当里乱七八糟的活,阿宾之前一直不让我碰,我自己去找那什么先生,从他那接活,不管是下墓的抓鬼的还是看相的,只要是能筹到钱的活,我通通都接了!
面前的陆海却不吭声了,我要再问,他便不耐烦的摆手道:“反正治不好。”
“你确定?现在医疗技术那么发达,怎么可能治不好?”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每天还有那么多人因为各种各样的病死去?徐飞!你醒醒!钱不是万能的!医生也是!头的病,好不了!前几年我们就把该想的法子全部都想遍了,他现在是活一天都算是何老天爷偷来的,你懂吗?!”
陆海的声音里带上了嘶吼的味道,也将我心中最后那一丝希望彻底给扯烂了。
无力的瘫坐在地上,我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血管都冷了,那股寒意从我的脚底板升起来,流遍了全身。
好半天之后,我这才蠕动着嘴唇,上下嘴皮子一起打着哆嗦,艰难的从牙齿里挤出一句。
“那……他还能活多久?”
“不好说,可能熬不过这个冬天。”
我的心闷闷的疼,胸腔里就像是有人拿大锤轰轰的砸着。
熬不过这个冬天……
现在几月?一月上下,二月过年,三月立春,阿宾……熬不过这个冬天?
那岂不是只有两三个月的功夫了?
心里绞痛的厉害,我猛的趟开在了车里,眼睛瞪的大大的,仿佛这样眼泪才不会涌出来,陆海也一声不吭的在我旁边坐着,车里的气氛顿时压抑的厉害。
有那么一瞬间,我倒是宁愿生病的人是自己。
顿了顿之后,我这才狼狈的爬起来,继而跌跌撞撞的去开门。
因为身子软,我连力气都使不上,用了好几次力都没能把车门打开,陆海瞧见了我这个样子,立马开口问我道。
“你要做什么?”
“我下去找阿宾。”
“你找头做什么?”
“回去。”
我的声音平静,但话末的那句颤意其实一早就暴露了我的内心,陆海忽然就握住了我的手,掌心是冰冷的车门,背面是陆海粗糙温热的手掌,他瞪着我,不悦的开口道:“你在说什么屁话?我们都走到这里了,哪有回去的道理?”
“不然呢?”我看着他,双目通红,如果此刻我的面前有面镜子的话,我想我肯定和一个疯子没什么区别。
没办法,我接受不了,我真的接受不了。
如果阿宾的生命已经进入了倒计时,那说什么我也要把他送回去,而不是让他和我们这群人一起进蛇谷冒险。
至于马曼馨……
等我把阿宾平安送回去之后,我再赶过来和刘景澄他们汇合。
“你疯了?”
陆海将还想继续扒车门的我一把就给拽了回来,捏着我的手腕就道。
“徐飞,我告诉你,这事头不让我和你说,我们都走到这了,是不可能回去的。你身上有九星点灯,你小子的命也在空中系着呢,随时都有可能玩完,就算是我同意,头也不会回去的。”
“那我怎么办?眼睁睁的看着他挂在路上?我做不到!”
陆海将我直接摁在了车座上,继而用不知道从哪抽出来的一截绳子将我绑起来了,边绑边说道。
“徐飞,你也别怪我,我是跟在头身边的人,我比你更心疼他。但头说的话,对我来说就是命令。头很看重你,往后,我是说往后,要是头不在了,你一定要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出色,这样才是对头唯一的安慰,你懂吗?”
收紧了最后的绳子,陆海又尝试着拉了拉,确定我挣不开了,这才开口继续道。
“徐飞,头不会听你的,他是个骄傲固执的人,你现在出去,就是折他的面子。在这冷静一晚上,明天一早就把这事给忘了,当我从来没和你说过。”
说完之后,陆海就转身继续忙着补胎去了,我还想开口说些什么,但陆海却顺手捞起旁边的抹布,直接塞进了我的嘴里。
这下,哪怕我想说些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能长叹一口气,把那种压抑的情绪全部都埋在心底。
外面的雪下的更大了,沙沙的雪声摩擦过车身,发出一阵阵叹息声,就和我现在的心情差不多。
手脚被束缚着,心里的难过却越发的浓郁了,陆海一工作就直接忘我了,当然也忘记了我的存在,渐渐的,有些无奈的我靠着车椅,居然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滴答——
滴答——
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反正隐约觉得有什么液体低落在了我的脸上,下意识的,我想抬手去擦,但动了胳膊的时候,却被扯的生疼,这才想起来我是被陆海捆了起来的。
但这东西一直往我的脸上滴也不是个事,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来,下意识的抬头往上面一看,瞬间,我整个人都被吓清醒了!
只见车顶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几个小孔,虽然不大,但也足够外面的东西渗进来了,而从外面渗进来的东西,虽然没什么特殊的,但颜色很黑,低落在地上的时候,更是留下了一个不大的孔洞。
再看我的衣服上,也是这样,这说明这玩意是有腐蚀性的!
长久以往下去,这车非得被弄穿不可!
眼神闪了闪,我下意识的张嘴要去喊旁边的陆海,这才想起自己的嘴好像也是被堵住的,瞬间整个人的心里充满了无奈的感觉。
但我没有放弃,我不知道其他车上的情况,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处理的,但现在是我和陆海在一辆车子上,我们必须对自己的车负责。
左右看了看,我发现在我的脚边有几样为数不多的工具,只要我把这些工具踢过去之后能够引起陆海的注意,我们应该就会避免接下来的不幸了。
为此,我尽量的去舒展自己的身体,尝试着把一根铁棍踢过去。
但我实在是高估了自己被束缚的时候能发挥出的实力,因为我尝试了好几次之后,这才有些尴尬的发现,以我现在的身体配合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