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缺了一条胳膊一条腿的缘故，她的每一个动作看上去都吃力异常，最后终于在无数次尝试之后，举起带着血的胳膊，趴在我身侧的车窗上，口中呼出虚弱的声音。

看那口型，我知道她在说“救我”两个字。

我自认为自己也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人，当着我面脱皮的人我都见过好几个，跳楼下来脑浆摔出来的也见过，可在看到面前如此有冲击力的血腥画面时，我还是止不住的手抖。

再度尝试着去开车门，忽然，那边已经吃完一整条大腿的老狼过来了，它咬住了女弟子的腰，伴随着一阵惨绝人寰的惨叫声，我看到车窗外女弟子的瞳孔骤然泛蓝，然后归为深绿色。

身后去扳车门的手突然就顿住了，死死盯着女弟子深绿色的眼睛，我怕是自己眼睛出问题了，揉了揉再度睁眼，还是深绿色！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耳边属于肉食动物那独特的喘气声传到我的耳朵中，我慢慢抬起头来，顺着残缺不全的女弟子的尸身向后看去，对上的，是隐藏在一身雪白狼毛下的如同祖母绿一般璀璨的深绿色眼睛。

白狼王！

我的脑海里只闪过这么三个字，白狼王深深看了我一眼，一口吞掉整个女弟子的尸身，然后转身冲着长空吼叫一声，带动着整个狼群一起嘶嚎。

“嗷呜——”

高昂的狼嚎声穿过山峦，奔向唐古拉山脉深处，在那足够震慑灵魂的嘶嚎声过后，狼群分食了另外一个胡家弟子的尸体，然后在狼王的带领下，离开了。

陆海打开了车子的锁，啪嗒的开锁声并没有让我回过神来，我的眼睛还落在地上女弟子那到死都无法瞑目的绿色双眸上，刘景澄已经下去了，把胡音叫过来商量了一下，最后决定就地把女弟子的尸体火化了。

拉泽说，白狼王可以摄人心魄，它尖锐的狼牙可以将修行产生的毒素传到被它咬过的动植物身上，将对方狼化。

我已经分不清楚这是传说还是事实，抬起自己模糊的眼，地上大片的血迹已经凝固，和断掉的残肢与远处的遍地红相接，汇成一副妖冶的画面。

胡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跳着喊着跑远了，因为我们人太少的缘故，根本就分不出多余的人力去找他，只能在原地留下一点补给，然后上车，继续前进。

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发生的事太有冲击力，在我们重新启程之后，我的眼睛又看不见了，可既便如此，我闭上双眼，面前就是那个女弟子爬到车窗前向我求救的样子，那种压抑感，经久挥之不去。

但人都已经死了，我也只能静默不语。

车子还在继续往前走，因为前面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刘景澄也不敢让我们继续下去吃东西了，干脆在车上开了几袋干粮，凑合吃了。

拉泽或许看出我心情有些不大好，但她也不会安慰人，只能凑到我身边开口很是实诚的道：“徐飞哥哥，你不要不开心了，在草原上发生这样的事情很正常。”

我知道，我就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那个女弟子临死前的一幕就好像烙印在了我的脑袋里一样，不管怎么甩都摆脱不了。

点点头，我表示自己收到了她的安慰，马曼馨递过来的食物也不想吃了，干脆闭目养神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所以接下来整个车队都显得格外的沉默，无线电对讲机里只有电流声，没有任何人说话的声音，我看不见，也不想再看，干脆靠在车窗上睡着了。

气温越来越低，寒冷的风通过车窗的细小缝隙里钻进来，我干脆把自己的后背靠在了窗户上，迷迷糊糊的就这样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耳边忽然传来有人惊恐地叫喊声，紧接着，自己的后背像是被什么东西猛的一击，震的生疼。

这样剧烈的震荡，我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下意识的睁眼，眼前却还是一片漆黑，也只能警惕的开口问到：“怎么了？”

“野牦牛撞上来了而已，没事，你继续睡。陆海，把车速加到最大。”

身侧传来刘景澄一向沉稳的声音，我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要是真的没事的话，叫陆海提速干什么？

可惜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竖起自己的耳朵，尽力的去听外面的声音。

四周是四蹄动物跑来跑去的声音，没有一点点的规律，但是听上去似乎数量不少，不仅如此，在我们侧方位的位置，好像还有一头单独的牦牛，正在全速向我们冲过来。

这个速度——

至少要比我们现在的车速要快。

眼眸里闪过一丝暗意，我用最快的速度冲着前面开车的陆海道：“往左方向走！”

我不知道陆海会不会听我的，但至少在我的话说完之后，车子行驶的方向立刻偏离了之前的位置，向着左边一路狂奔而去。

我被甩的心肝肺都要出来了，摸索着抓住了车上的把手，这才勉强避免了被甩到旁边撞的头晕眼花的境地，可即便如此，我也没好上多少，后面那头野牦牛四蹄奔腾的声音远了点，我微微松了一口气，前面的刘景澄却开口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不确定的味道，张口就问：“你能听声辨位？”

这不废话吗？声纳，声纳一样的耳朵，如果连听声辨位这么基础的事情都做不到，还吹什么牛皮？

刘景澄沉默了一瞬，继而开口问到：“外面有多少头野牦牛？”

“师哥——”

开口的是马曼馨，她大概觉得刘景澄的问话太为难我了，张口为我说话道，前面的刘景澄语气里却有着不容置喙的味道，“你让他自己说。”

我用心听了一下，五秒后给出了我自己的答案：“右边十六个，左边五个，后面十三个。”

话音刚落地，我就感受到了整个车子里死一般的寂静，片刻之后，我身侧的拉瓦口中才爆出惊呼声，继而开口道：“哇！徐飞哥哥，你也太厉害了吧！一个都不差！”

我勾唇笑了笑，没有说多余的话，从一开始的时候我的耳朵和眼睛是什么情况，我就已经告诉他们了，这件事情上，我没有必要吹牛。

前面的刘景澄也有一瞬间的停顿，片刻之后，在拉泽说完惊讶地话之后，这才用平静入睡的语气问我到：“能听到具体的位置吗？”

我点点头，我既然能数出来它们的数量，自然是知道位置的，不然靠懵吗？

“那好，告诉他们，应该怎么走才能避开野牦牛群的攻击。”

刘景澄摁下了无线电对讲机，听着里面细微的电流声，我先是愣了一下，这才舔舔自己的嘴唇道：“最后一辆车，你们身后的牦牛群离你们大概有五百米的距离，但最容易包抄过来的是左侧的牦牛群，你们需要右超车，等到了和第三辆车差不多的距离后往左走；倒数第二辆第三辆，需要和最后一辆一样躲避左侧的牦牛群；其余车子，全部往左走。”

“车速。”

我说完之后，心里多多少少有些忐忑的感觉，毕竟我还是第一次用自己的耳朵去指挥这么重要的事情，而刘景澄在我的话说完之后，也发出一声很为重要的提醒声。

“100往上走。”

我开口补充道，身侧的马曼馨却有些不大能同意我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