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心里记挂着窦老头的最后一句话,因此独眼龙这么一说,他便点头道:“去就去,他还能吃了我不成,我明天就回去。”
我道:“明天我约了季祥斋的人看货,要不后天我陪你去一趟。”
豆腐挥了挥手,说自己一个人回去就行。我一想也是,这又不是在斗里,光天化日的,窦老头还能把人给砍了不成?想到此处,不由摇了摇头,觉得自己有些过于担心了,便没反对。天豆腐回了家,我去季祥斋看货。做古玩讲究的是人脉,考的是眼力,所谓的看货,就是个聚人脉练眼力的好机会,一般都是有货的卖家,联系他人脉圈里的朋友聚在一起,互相交流,拿出来的往往也是好货。
我们这铺子开了有半年,生意不错,因此一般有这种事儿,都在受邀之列,只要有空就不会错过。
独眼龙看店,我去季祥斋看货,和一帮行家讨论,确实受
益匪浅,这些人都是古玩圈里十多年的行家,见多识广,对于一件东西的来历、出处、传说、年代、成分,都能分析的很透彻。
住持这次聚会的是季祥斋的掌柜,是个四十来岁,留着板寸,穿着褐色长衫的中年人。众人聚集在后堂,落座上茶不表,须臾,他拿出一个用黄布包裹的东西,说:“诸位,这是刚出土不久的货,刚收回来不久,给众位掌掌眼。”他将东西放在茶几正中,掀开黄布,示意我们去看。
那是个青铜器,造型很奇怪,是一个个圆球,大圆球上面重一个小圆球,一共五个,圆球表面则有很多凸起的点,球的底部是个正方形的基座。我心说奇怪,这是个什么物件,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前来聚会的众人大部分也是如我一般,感到不解,众人掌看一番,便听一个带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年纪跟我差不多的人说:“这是不是方国印?”他这么一说,便有一个老者似乎回忆起什么,拍手说:“对、对、对,这可是好东西。”
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些人大约也听不懂,一头雾水,便听那个戴眼镜的人解释说,所谓的方国,是夏商时期,对于周边部落和小国家的称呼,那时候没有大一统,华夏大地分布着无
数的民族、部落、或独立的诸侯小国,在考古发现的甲骨文记载着,统一用方国称呼,历史上比较著名的方国,比如孤竹方、肃慎房、箕方、长方、青州方、犬戎方等等,大部分的小方国都湮灭在了历史的长河中,在四千多年的岁月里,这些曾经遍布华夏大地的诸方国,只在甲骨上留下了零零星星的痕迹,引起人无限遐想。
由于年代久远,因此很少会有方国的文物问世,但在近年来的考古和盗掘活动中,人们对方国的文化开始逐渐深入的研究起来,因此才有人认出那是方国印,也就是古代某个方国的印章,甚至有可能是国印。
季祥斋的老板本人就姓季,他含笑点了点头,将五重圆球方印方倒,果然便见方印底部有文字的迹象,只是已经磨损非常严重,看不清具体写的什么。接下来便是一番围绕方国文物的讨论,从历史讲到最新资讯,最后开始估价,天南地北,一直到下午,才有人问出了一个比较关键的问题。
这么珍贵的东西,是谁盗出来的?
问这个问题的应该也是个跟着长辈来长见识的年轻姑娘,这话问的有失水准,这本来就是暗地里的生意,即便季老板知道,也不可能在这种场合说出来,谁知季老板却并没有隐瞒,
而是说:“这个人诸位应该都听过他的名号,叫吕肃。”
那老者惊呼了一声,说:“我听过,据说这位爷手里倒腾出来的都是杀头货,能收他货的买家,都是咱们粤地数一数二的大家,这东西怎么到你手里了?”
季老板罢手,说:“我也没见过他,说来话长。”他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但我已经坐不住了,我没想到自己苦等了两个多月的消息,会忽然从天而降,一时有些不能自己。但现在人多眼杂,纵使我心里翻江倒海,面上也没有表露出来。临近日落十分,众人相继散去,我落在最后一个没离开。
季老板含笑问:“有事?”
我道:“季先生,我留下来是想向你请教一件事。”他没说话,重新作为了红木椅子上,示意我说。
紧接着,我道:“你能不能联系到吕肃?”
季老板很惊讶,说:“怎么,你想找他要货?”
我道:“不是要货,他的货我可要不起,实不相瞒,我找了他好几个月了,是为了一些私人恩怨,您要能帮我联系上,感激不尽。”
季老板是土生土长的粤地人,很重礼节,人也不错,他点了点头,说:“那可对不住,我手头上没有吕肃的联系方式,
你知道,干他们这一行,藏的很深,我手里这件东西也是从朋友那儿转过来的,他欠我一个人情,所以让给我了。这么着,我这位朋友出国了,过两天他回来,我给你联系联系。”
事情到这儿总算有了些眉目,我放下心来,别过季老板回到店铺了,吃喝收拾完,关了店门才想起来,还没有询问豆腐那边儿情况如何。
我给豆腐打了个电话,但电话响一声就自动挂了,一般都是没有信号才会出现这个情况。
我心说豆腐家房子的地址,随着城市十多年的规划,现在看起来是有些偏了,但也不至于没信号吧?我心里觉得不对劲,眼瞅着外面黑漆漆一片,总不至于大晚上再跑过去。独眼龙见此,笑了笑,说:“东家,你们感情真不错,不过我说句话您别不中听,他才走了一天,出不了什么事儿,这是深圳,又不是荒郊野岭,您是不是有点儿担心过头了?”
被独眼龙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不好意思,心说豆腐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没那么容易出事儿,也怪这小子平时办事儿太不靠谱,让人闹心的很。这么一想,便也放下心倒头睡觉。天一大早豆腐便打电话过来,独眼龙的一只眼睛看着我,露出一副‘看吧,人还活着’的表情。
“喂。”一接电话,对面便传来一个要死不活的声音:“咳咳…老陈,我今天估计回不来了,别等我,计划的烤鱼你和独眼龙去吃吧,等我回来再给我补上。”我不由纳闷,心说这是出了什么事儿,平时见了好吃的,不是连祖宗都能忘记吗,今天怎么转性了?
我问他怎么回事儿,豆腐说:“别提了,八成是水土不服,今天起来就病了。”
我说:“去你妈的,你这还没出深圳市呢,你就水土不服了,前几次下斗怎么没事,那还跨省了呢。”
豆腐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有气无力的说:“我今天不想跟你吵,现在下不了床,不扯了,我睡一觉,就跟你说一声。”说完,电话便嘟嘟的挂断了。我越想越不对劲,总觉得还是去看一趟好,正好今天也没事儿,便驱着上个月买的新车朝豆腐家而去。
碰上周六,路面很堵,四十分钟的车程,用了接近一个半小时,脱离高速后路段便越走越偏。十多年前,这一带挺繁华的,但深圳城市建设很快,十多年的时间,这一带成了老房区,大部分房屋显得很老旧,唯有不远处靠近山岭的别墅区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