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年纪不大,一脸模糊样,这几日在店里闲转,估计也没有几个缺他是盘菜,越是这样,打听的事情还真是不少。
“各人每月的月钱多少?”
“伙计没月钱,只到年底随意赏些,最多几百个大钱。大伙计每月三百、二百钱不等,帐房和管库先生都是拿一两。”
“这钱不多啊…………”
“是不多………”王三声:“这几日我到别家商号打听过,伙计们的钱比咱这多三四成,年底还是有年赏………各人起来都不大高兴,心气都不足。”
卫布善用手指敲着柜面,沉吟:“这不消,我看的着。”
店里上上下下确实都有点消沉,活力少,笑声也少,一个店有没有向心力,是不是奔上走,看伙计和掌柜们的模样也就知道了。
卫布善想了想,吩咐:“把三位掌柜请过来。”
王三答着应,准备往里间去,卫布善一摆手,:“算了,还是我进去吧。”
卫布善这几日就在外间柜上坐着。
几个掌柜除了在内院就是躲在里间静室,不怎出来,只有张元宝出来点拨过卫布善几句,见卫布善不多事,每日只坐着看店中情形,老张放了心,也就不怎么出来多事。
但这样的情形还是不对。
———没听干坐就能上手的东主,卫布善不打算再等下去。
时不可待,他有的是时间,可大合胜再耽搁下去怕要倒闭了。
三个掌柜正在里间坐着话,房间不大,四张柜子上全放着帐册一类的东主西,算盘就好几把,桌子只一张,椅子倒是不少。
这是张老爷子当年算帐办事的地方,也是见人话吩咐事的所在。
见卫布善进来,三个掌柜均站了起来。
吴大抢着笑:“东主有事吩咐,叫我们一声便是。”
卫布善笑:“谈不上吩咐,有点事,想和三位商量。”
张元宝皱皱眉,将自己的位子让出来,伸手:“东主坐下。”
“嗯,谢张叔。”
不知不觉间,卫布善将称呼变了一下,语气也亲然的多。
张元宝听了,脸色果然合然许多。
金二福和吴大对视一眼,眼神都有些复杂。
卫布善坐下,不再客套,开门见山的:“各位,店里伙计的月钱,最少有十年没涨了吧?”
“是有不少年没涨了。”张元宝有些讶异,想了想才答:“自太爷身故后,大爷走的也早………我当家,生意一年不如一年,涨月钱的事中自是从不提起。”
“年底原本有分红,这几年怕也没有了?”
“嗯,都在赔本,哪还有分红这一。”
“分红是得等等………不过从管帐的先生,再到大伙计,月钱还是涨一下吧,咱没法拔尖,不能和那几家大商号比,最少也不能亏待克扣了各位伙计。从上到下,每人均涨三成,这样也差不多和各家持平………另外,三位掌柜的劳苦,每月除了分利之外,再额外得每人十两的月钱,张叔,你看如何?”
卫布善的神情淡淡的,从容笃定,不像是什么大事,就像是在谈一件家常事一样。
———卫布善淡定,三个掌柜可不淡定了。
张元宝先是心下一诧,接着脸上倒没有太多的表情,只眉头紧皱,似乎在思索什么。
金二福忍不住连声咳嗽,似乎没想到怎么。
吴大则是看着各人眼色,眼珠子直转,一时半会的也没个开腔。
最后还是张元宝:“虽有一纸文书在先,这大合胜已名属东主,只是………只是生意不顺,再凭空增加月钱,不是白白赔累了。况且这般大事,还是不要随意拿主意,这话出来,要想圆场可是有些难………”
“张叔放心,这事我当得主,钱我出,就这样办了,不要为难。”卫布善听着张元宝的话,几句就琢磨出来味道,他知道眼前这面冷的老裙是真的心热,话不怎么好听,内里意思倒是好的。
“唉,就照东主的办吧。”
虽自己每月凭空多了十两的月钱,张元宝脸上倒没有什么高心神色,倒是叹了口气。
“这事还是张叔出去吧,”卫布善:“我初来乍到,又年轻,凡事还是张叔掌个总的好。”
“嗯,我去。”
到底,涨钱是好事。
众人鱼贯而出,待店中上下热聚齐了,张元宝将涨月钱这事了,各人自是欢声大动。
“这事还是东主的主张,各人都谢过了。”
这一下不少人现出恍然的神情来,怪不得多少年不曾涨钱,“东主”来了几日就涨。
不论如何,这是一个大好消息。
所有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来往时走路都快了几分。不少人响午不在店中吃饭,而是选择回家去,显是要将这好消息告诉给自己家人。
两个时辰后。
卫布善还是一切如常,到了傍晚上门板时才打算离开。
张元宝和金二福都走了,吴大在店中转悠,看到旁人都走了,这才急急赶到卫布善身边。
吴大看着似乎有话要,又是一脸迟疑,卫布善笑:“三掌柜有话直管,我听着就是。”
吴大听着笑:“原不想东主竟是这样一人,直爽豪然。”
“有事就直,”卫布善。
“的是。”吴大搓了搓手,终是:“这日东主涨了我的月钱,先得谢过大恩。”
“咱这店这么多年不曾涨钱,也是因为一直做的是赔本买卖,现在我既然当家做了东主,这事也是份内事,不必言谢。”卫布善看着吴大,缓缓:“吴掌柜在店中人缘甚好,若心中有谢,不妨多上点心,将店中各事多管一些,这几日我看库门前洒着不少粮食,很久才有人扫,都踩坏了不少,这是事,不过以见大,吴掌柜要多留心。”
吴大脸上有些尬然,解释:“这事是我的错,这几日人心惶惶的,有些乱了。”
卫布善心中一动,看看吴大,问:“怎么个人心惶惶的?”
吴大迟疑着:“东主刚到店里,怕是还不熟悉各饶心秉,我虽年轻,当初也跟过张老太爷和大爷,若是有些话不,怕对不起他们,也对不起东主的一番心意………”
“吴掌柜有直就是。”卫布善:“我虽年纪不大,勉强还分的清。”
“东主你来店里,有些人很是不满,觉得你年纪太,生意上的事只怕一点不懂,真让你领头带着干,怕是大合胜倒闭之日不远了。是以想离间店中伙计,叫大合胜四分五裂………”
卫布善听着这话,面色还是非常从容,只问:“那到底是什么人呢?”
“东主明鉴,咱们张大柜在店里年头最久,威望也最高,只是有些烂好人,下头的人指望巴结好他,抛开大合胜自己另做………”
这个消息,果真是非常重大。
原来这几个掌柜,看看生意不景气,存着卖掉“大合胜”这个招牌,重新开店,自立门户的心思。
“这几日恐怕还不太平,”吴大叹:“东主要多加心才是。”
卫布善一脸平和,点头:“………凡事还有个章法,也有道人心。再者,这大合胜就是张叔祖上的,难道还真会起什么异样心思不成?眼前的事只是暂时,这个坎不高,咱们迈的过去,大合胜就是那个大合胜。吴掌柜,今日的事,还是多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