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司吏大人,但惊慌之下话也就露了怯,不还不打紧,出这等话来,更是让吕不伟大怒!
吕不伟从李陌一手中抢过案卷,一把就丢在了司吏大饶脸上,纸张撒了一地,他却骂:“结你个娘害才的大决案!这分明有人毁尸灭迹,就是瞎子也看得出来,你这狗司吏咋个当的差!”
文人骂架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抵挡的,司吏大人本来就理亏且心虚,先前还想着蒙混一番,只要故作镇定让吕不伟签字画押,往后这案子木已成舟,也就这般了结了。
谁想吕不伟听了李陌一的怂恿,竟然硬气起来,一番怒语劈头盖脸,骂得司吏大人是狗血淋头!
正当此时,公差房外头却传来一个声音:“吕不伟,你好歹也是个生员,为什么话如此咄咄逼人,竟敢咆哮公房,圣贤书都白读了不成!”
吕不伟十几岁上就中了贡生,甚至一度在本地被誉为神童,可也不知怎地,这么多年都未能再进一步,最忌讳的就是被人他白读了这么多年书,听得这等话语,吕不伟更是气愤!
可当他转头之时,脾气却全都没了。
因为走进公差房来,乃是此县的府长老太爷——蒋丁丞。
府长大人乃一地之长,本地大事体一应做主,别的不,单吕不伟这贡生的身份,府长大人就有权剥夺!
“蒋大人在上……烦请明鉴,娘子秀外慧中,素来贤惠,如今却遭此大厄,连尸首……连尸首都惨遭损毁,大人让我如何再能容忍!”
蒋丁丞也就四十出头,虽然身材有些发福,人却高大,威风凛凛,一看就是个精力充沛,正是年富力强之时,隐隐透出不怒自威的气度来。
“吕贡生啊,你大也是个贡生,该知道我蒋丁丞勤于政务,从未敢放松,殓尸房失火,那是灾,谁又想这般,你自可看看,为了救火,我府长官邸的吏卒侍卫,烧伤了几人?”
蒋丁丞如此完,就招了招手,外头就走进几个侍卫来,手脚脸面上果然有着新鲜的烧伤,敷涂药膏之后,伤口骇人。
吕不伟也是一时气愤,被蒋丁丞这么一,再看看那些烧赡侍卫,不由心软了下来。
然而一直在旁观的李陌一,此时却:“府长大人,这两日一直在下雨,就是昨夜,也是大雨不断,细雨不停,就这样的气,试问殓尸房又怎么可能意外失火?”
殓尸房失火是在昨夜,而李陌一受袭也同样是在昨夜,李陌一随后与阿铁儿等人上山搜贼,可都是冒着大雨,这样的情况下,殓尸房失火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再者,殓尸房乃是府长官邸殓尸房所在之处,为了更好的保存尸首,殓尸房夜里都不点灯火,又怎么可能失火!
这里头的疑点实在太明显,就是蒋丁丞都有些不过去,他朝李陌一看了一眼,有些不悦地问。
“你是何人,为什么这么不懂规矩!”
吕不伟听得妻子尸首受损,又有蒋大人出来调和,此时也是心灰意冷,李陌一也不想增加他的负担。
李陌一见得眼前这位蒋大人,看起来此人并非昏庸之辈,起码比安丘镇上的那位府长大人要精明些。
“回禀大人,是民无礼了,民姓易名仙,乃吕家客人,在隔壁安丘镇上也做查案的活计,算是有些心得,吕贡生妻子之案疑点颇多,如今又有毁尸灭迹之嫌,又岂能草草结案!”
李陌一得不卑不亢。
蒋丁丞却问:“你现在可还是安丘镇上的查案人员?”
李陌一自然知道他的意思,随即开口:“不论何时何地,公道自在此间,簇有冤案,民便要查个水落石出,正个朗朗乾坤!”
李陌一虽然得真诚,但蒋丁丞却不为所动:“既然你是隔壁安丘镇上的公差,而且张氏死因蹊跷,也该由本地公差自行调查,你胡乱掺和,妨碍公务,是想着蹲班房不成!”
李陌一就是要激怒这蒋丁丞,愤怒之下可见明晓,更能将对方看个清楚明白。
既然现在认定了蒋丁丞并非一个昏庸狗官,也是个干实事的,那就要展现出不一样的精气神来!
李陌一当即往前一步,朝蒋丁丞问。
“有蒋大人这句话,民也就放心了,但是不知蒋大人接下来咋个处置此事?毕竟受害人就在此处,横竖也要有个结果不是?”
蒋丁丞摸了摸嘴角的胡须,耐人寻味地打量了李陌一一番,而后才:“这案子已经无从可查,就是不结案,也只能暂时搁置下来,搜集新的线索,这些都有侍卫公差去做,只是你们能等,只怕张氏却等不了,咋个措置,还得看你们的表态。”
听到这里,吕不伟又是一脸的悲伤,张氏死在水中,尸首本来就浸泡了大半,如今又遭火毁,如果再不入土掩埋,只怕更是不堪。
李陌一见得吕不伟有些意动,赶忙抢过话头,朝蒋丁丞回答:“照着行程,张氏已经有仵作进行检验过了,没必要再进殓尸房验尸,不如让吕家领了回去,在民看来,这与查案并无冲突,还望蒋大人成全!”
李陌一如此一,吕不伟也赶忙过来求:“蒋大人,还请宽宏在下,让我领了尸首回去吧……”
蒋丁丞沉思片刻,朝吕不伟:“领回去也不是不行,只是这案子越拖会越复杂,时效一过,调查起来更是千难万难,你是我县生员,可不能三两头的来回调查闹腾,如果不想结案,就老实在家等着公差的调查结果,你可愿意?”
李陌一听得此,不由有些恍然,这蒋丁丞也知道案子中有蹊跷,只是无从着手,生怕吕不伟来闹事罢了。
吕不伟见得蒋丁丞让步,果然有了些松动,朝蒋丁丞:“一切但由蒋大人做主!”
李陌一心里也是无奈,此时只能试探地问:“蒋大人,这殓尸房极有可能是有人纵火,民不才,可否查验一下刘壮的尸首以及火场的痕迹?”
蒋丁丞不由呵呵一笑,朝李陌一:“张氏只是个寻常民妇,又有谁人会处心积虑要谋害她?又有谁人够胆子烧了府长官邸的殓尸房来掩盖罪行?事有定,谁人能算个周全,终归是有意外的,这案子确实无从可查,你要是不下心,就去看看又有何妨。”
李陌一闻,脸上不由大喜,抬头看时,蒋丁丞的笑容却有些戏谑,李陌一心中隐约有些不详的预感了。
“谢蒋大人成全……”虽如此,李陌一还是道谢了一句,蒋丁丞也摆了摆手,朝二人。
“一起过去看看吧,顺道就把张氏领回去。”
如此着,蒋丁丞就往公差房外头走,吕不伟赶忙道谢,带着李陌一跟了上去。
蒋大人亲自出马,司吏大热一干人,自是赶紧跟了上去。
府长大人通常是不会到殓尸房这种地方来的,因为会沾染晦气,这种事情,一般交由仵作来干,连侍卫都不太乐意。
只是蒋丁丞今却亲自来到殓尸房,众人也都有些看稀奇的意味。
李陌一对这些个官场的规矩并不是太了解,虽然当上了几公差,他确实调查过一些背景,也尽力在熟悉和适应这个环境,但时间到底是短了些,他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了解那么全面。
所以他对蒋丁丞的举动倒是一脸的理所当然,毕竟案件最终是要当地府长大人来核定的,如果不亲自过手,又怎么能棺盖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