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闪身躲开,看都不看他一眼,说道:“人在做,天在看,若你不信我的话,可到处去打听打听,等打听清楚了,再做决定也不迟。今天这亲事,不定也罢。”
我这些话一说出来,除了安五公子,剩下的人都哑口无言。大沙河虽然明面上早就脱离了沙匪,做一些看着很正经的买卖,但暗地里的勾当,也不是完全密不透风。
方甜常年坐镇总堂,可能不知道这些,可下面那些堂主都是老江湖,不会一无所知,只不过碍于脸面,又没有真凭实据,所以都闭口不提。如今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话给说出来,让所有人都预料不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你们闪开!闪开!”安五公子此刻想要淡定也淡定不下来,还有两个大沙河的人,也都跟着站了起来,一起朝着桌子走过来,想要动手。
“都住手!”方甜站在原处,猛然一抬手,头也不回的说道:“这是金玉堂的地头,有什么事,金玉堂说了算,都先住手。”
大沙河的两个人停下脚步,回头看看安有年。安有年还算是耐得住性子,虽然脸色铁青,但没有怂恿手下人动手。
方甜的目光,在不断的闪烁,尽管她没有多说什么,可是从她的目光里,我却看出了很多很多。
我能看得出来,她一定回想到了我们过去朝夕相处的日子,我也看得出来,她一定知道我是鼓足了勇气,才来到萧山。
她必然也清楚我的为人,知道我绝对不可能平白无故的血口喷人,来搅乱大沙河同金玉堂的联姻。
“朋友,凡事适可而止。”安有年对我说道:“若是真跟我们大沙河有什么过节,大可不必用这种手段,等今天的事情了结,你摆个章程,我必奉陪。”
“大沙河做的事,你们大沙河的人自然最清楚,不用摆什么章程,你们跟我没仇,但是,你们跟河滩上那些被骗走了女儿的老百姓家里,可都有大仇。”
“你一口一个拐卖人口,有什么凭证?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说。”安有年转头对方甜说道:“方总堂,我们大沙河清清白白,从我爷爷那辈开始,已经金盆洗手,虽然依旧行走江湖,却做的是正当生意。”
“我没有什么凭证,那些丢了女儿的家户,总是最好的凭证,只需找他们问一问,什么都清楚了。”
“看起来,你是当真要把这件事揽在自己身上了。”安有年眯了眯眼睛,涵养再好,此刻也是火冒三丈:“你觉得,你能扛得起这件事吗?”
“今天就算天塌了,我也扛下来!这件事,我管定了!”
“好,有种,话是你自己说的,可不要后悔。”
“好了……”方甜似乎有些头晕目眩,虽然酒席还没开始,一口酒都没有喝,却像是熏醉了,她轻轻摆了摆手,说道:“不要争执了,这件事……先放一放吧……”
这话一说出来,安家父子的脸色更加难看,他们把聘礼都给了,只差定亲这一步,要是临时出现了变故,耽搁一下,方甜若再反悔,那就一发不可收拾。
退一步讲,事情若是传扬出去,大沙河还有安家父子的脸面,就算是丢尽了。
“方总堂,这都是说好的事情,怎么能……怎么能说变就变啊……”安有年急忙对方甜说道:“咱们前前后后也谈了几次了,为了表示诚意,亲事还没有定,我们就先下了聘礼,方总堂……”
“我累的很,想要去歇一歇。聘礼,回头我派人退给你们。”
方甜这句话一说出来,显然就有了反悔的意思,安五公子鼻子都气歪了,但这终究是金玉堂的地盘,而且他也不能直接就跟方甜完全翻脸,所有的怨恨和火气,便无形中全都宣泄到我身上来。
在安五公子看来,这件事全都因为我,若不是我跑来捣乱,他们此刻没准已经高高兴兴的喝着酒,把亲事定下来了。
“刚才这小子不是说了吗!今天的事情,天塌地陷了,都由他一个人承担!”安五公子一拍桌子,指着我说道:“男子汉大丈夫,说出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聘礼要退,你现在退给我!别的东西,我不要了,五万现大洋,拿来!”
“行。”我深深吸了口气,五万大洋,我一辈子都没有过手过这么多钱,但是我先前说了,这件事结局如何,我一个人来承担。而且,我不会赖账,去找神算子,黄老义,阳雷,穆九他们,拆解一下,我相信这些人多少都会给我凑一凑:“半个月时间,我把钱还给你。”
“不行!”安五公子就觉得撕破脸了,一点情面不留:“就在这儿还!若是还不上,今天你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你这是故意为难人?”我听到安五公子的话,就知道他是没事找事,几万大洋,那是一笔巨款,不要说我,就算金玉堂筹集起来,也需要时间。
“今天究竟是谁在为难谁?”安五公子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自己说了,这件事你一力承担,我也说了,今天你退不回这钱,就别想活着走出去!”
“这笔钱,我来退,不用他管。”方甜对安有年说道:“到了年根,现钱都给兄弟们分红了,宽限几日,钱必然一文不少归还。”
安有年和安五公子心里已经和明镜似的,方甜一说退回聘礼,这事肯定是黄了。想要挽回,估计没什么可能。
婚事挽不回,那就只能挽回脸面。安有年轻轻卷了卷衣袖,对在场的金玉堂众人说道:“生意场上有句老话,买卖不成人情在,今天这句话,我瞧着也很应景。金玉堂和大沙河联姻的事,方总堂说放一放,咱们不好勉强,但大沙河的脸面,不是谁想撂在地上就撂在地上的。诸位兄弟,这小子跟我们的过节,我们自己料理,当大沙河是朋友,诸位就安心离去,真要是插手管,大沙河就只能得罪了。”
说完,安有年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奔出雅间,在二楼的窗户边打了个呼哨。
安家父子这次来到萧山,不是单枪匹马而来的,带着一帮人,而且,他们如今投靠了乾坤道,在河滩的风头正盛,一般人真的得罪不起。
果然,金玉堂的几个堂主都面露难色,今天这事虽说是我挑起来的,可归根结底,还是为了方甜,金玉堂的人不想这样丢下不管,可又顾忌大沙河的势力。
“聘礼是我收的,自当我来还。”方甜皱起眉头,说道:“跟他没有关系。”
安五公子听出来,方甜这话显然是在袒护我,怒火难当,咬紧牙关,又是一拍桌子,沉声说道:“今天这事,我认定他了!他不把这笔钱当场拿出来!就横着出去!”
我知道这事多半不能善了,我和安五公子的冤仇,也不是今天刚刚结下。而且,当时我跟黄泉捞尸人一起从重围中逃出,现在乾坤道在到处找我,就算没有这回事,被大沙河的人遇见,也不可能轻易放过我。
既然走不了,那就只能打。我暗中捏紧了拳头,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此时,聚拢在望月楼下的大沙河的同伙,全都呼啦啦上了楼,还有几个守住了大门,不让人进出。金玉堂的堂主们一个个干着急,不知道该帮着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