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脑里第一反应就是,这些老虎是吃人活着的。
我仔细看这骨头,都是严重钙流失的骨头,很明显,他们是把吃完药之后得了软骨病的人送到了这里,喂了这些老虎。
我的心里顿时有了一股无名火。即便是人变成这样,也不至于这么对他们吧。毕竟他们是人。
过了这片林子,我看到了一条小路沿着河岸前行,不远处就有一处人家。本来以为这里的人都会是什么邪教徒,但是我发现,在这家人的院子里,有两个小孩子在奔跑嬉戏,而他们的母亲则在一旁的大木盆里洗衣服。
我一步步走到大门外,这两个孩子先是看到了我,接着,这俩孩子跑到了母亲的身后,这位母亲站起来,在自己的围裙上擦干了手心和手背,看着我说:“先生从何处来?”
我说:“我从外面来。”
“先生从外面来,为何而来?”
我说:“只是喜欢名山大川,误打误撞找到了这一片绿洲。”
“先生可看到林子里的老虎?”
我点点头说道:“见到了。”
“那些老虎都是吃人的,你还不快走。”
我说:“大嫂,老虎而已,我不怕老虎。”
“老虎是不可怕,但可怕的是老虎后面的人。我家男人就是得罪了那人,被逼以身饲虎了。”
我说:“为何要以身饲虎?”
“得了怪病,无法医治。只要他以身饲虎,我们母子就能得到他们教会组织的庇佑。”
我说:“什么教?我为何没有听说过这大山里还有一个教会?”
“太阳神教,我丈夫就不该入了这个教。”她说完,把两个孩子带出来,用手搂着两个孩子说:“将来我的孩子还要加入太阳神教,这是规矩。一日入教,终身都是太阳神教的教徒,子子孙孙都是。”
我这时候问道:“我可以进去坐坐吗?”
女人也许看我不是坏人,点点头说:“先生请进来吧。”
虽然我看她也不像是坏人,但是我必须提高警惕才行,谁也不能保证这女的不是个杀手。
进了屋子,还算整洁。女人给我倒了一杯热水,说道:“远道而来,喝点水吧?”
我接过来闻了闻,没有喝,又放下了。我说:“这太阳神教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和我丈夫以前是席林洲人,在当地也小有名气,大概三十年前来了一个女人,对我们宣传教义,最后,我丈夫加入了他们的太阳神教,并且变卖家产跟着他们来到了这里,我们分到了这么一块绿地,生活还算是惬意。”她说:“但是十年前,我丈夫从教廷回来之后,告诉我他成神了。这很难理解,但是他真的就有了金身。”
我插嘴说:“有神魂吗?”
“没有神魂,只有金身。”她说:“从此以后,我们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重,分到了田地,分到了牲口,还分到了奴仆。但是就在两年前,我丈夫逐渐萎靡,最后,我丈夫只能以身饲虎。”
“为什么非要以身饲虎呢?”
“因为这么做的话,我和孩子的生活就会永久得到教廷的照顾,如果他不这么做,教廷就会只照顾他一个人的生活。”
我说道:“这么说,你丈夫一共吃了三次蓝丹,九年之后,就已经是病入膏肓了。”
“什么蓝丹?我没听他说过。他说是喝了圣水。”
我说:“蓝丹也好,圣水也好,都是一个东西,表现形式不同而已。都是骗子的把戏。他们亚榨干了你的丈夫,又不想有这样的累赘一直拖累他们下去,所以就逼死了他。你丈夫非死不可。“
“他的命真的好苦啊!”
我嗯了一声说道:“事已至此,我劝你带孩子们尽快离开这里,一直往东,离开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回老家吧?”
“我何尝不想回去啊,但是根本就走不脱的。走不出三十里就会被抓到,被抓到的后果就是失去对孩子的监护权。一旦孩子被带走,用不了多久,就会忘了爹娘了,成为他们的一个工具。”
我说:“你逃过?”
“有人逃走过,但是没有一个成功的,他们有自己的办法。他们对我们的监控很严格的。”
这时候传来了一声鹰叫,她抬头看看天空,说道:“我们根本没办法逃离这里,真后悔来了这个地方。”
我说:“当初为什么要来这里呢?在老家不好吗?”
“来这里的都是生活不尽如意的,偏偏又急切地想要得到改变,需要一个新的环境,认识新的人。”她叹口气说:“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才明白,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哪里有那么多顺心的事情。人需要坚强乐观,而不是逃避。自己的内心是没有办法逃避的。”
我说:“是啊,自欺,欺人,被人欺。只要你是诚实的,没有人能欺骗得了你。”
“你快离开这里吧,要是被他们发现了,你就走不了了。”
也就是这时候,外面传来了马蹄声。这女人神色慌张,说:“坏了,来了。”
马蹄声直接从外面到了院子里面,接着马蹄声戛然而止,我听得出,来了一个人。
这人喘着粗气,在院子里就喊道:“惠娘,我来给你送福利了。”
这个女人叫惠娘。
惠娘示意我不要出声,小声对两个孩子说:“别做声。”
接着,她整理了一下衣服,从屋子里出去了,到了外面说:“卢少友大哥,辛苦你了。”
“我给你放到外屋,这次有粮食,有牛肉,还有一些布匹,对了,还有给孩子吃的奶酪呢。”
惠娘说:“不用了,放门口就行了,你这么忙,还是我自己拿进去吧。”
这个叫卢少友的男人很热情地说:“举手之劳。”
说着,进了房子,到了外屋,他说:“孩子们呢?”
“都在睡觉,玩累了。你也知道,孩子想睡就能睡着,也不分什么时候。”
过了一会儿,卢少友说:“我老弟慷慨就义也有一段时间了吧。”
“三个月了。”惠娘说。
卢少友说:“三个月了,不短了。惠娘,你也应该有下一步打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