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的身体也落在了地,他想要保持站立的姿势,但还是瘫软在了地,抬起头,看着冰柜里的方向。
冰柜,
是一具尸体,
一具破损极为严重的尸体。
尸体的半边头颅已经消失不见,像是被整块切除了一样,伤口位置还格外地顺滑,甚至还透着诡异的光泽。
半张脸下,仅存的一只眼睛紧闭,没有丝毫睁开的迹象,一条巨大的裂缝,从头部一直绵延到了身下,像是在身体曾开垦过一条沟渠。
其左胸位置,有一个巨大的缺口,可以从外面看向对面的那种贯穿伤,里面的肋骨清晰可见。
尸体的四肢位置,一部分有皮肉覆盖,一部分则是完全裸lu出来的白骨,透露着一种森寒。
这具尸体给人最深刻的感觉,是他的骨骼,仿佛玉石一般,带着一种通透圆润,甚至能够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感觉。
在场所有的白大褂都是活体实验“研究者”,他们亲自炮制了不知道多少次惨绝人寰的实验,自然对人生命的极限在哪里有着远超常人的认知!
这是一个死得不能再死的人,
他不可能还存活着,也没有理由还能继续存活着。
但是保险柜里只有他一个,
所以之前撞击保险柜的,除了他还能是谁?
外加,
是他的手洞穿了这宽厚的保险柜,
在众人高歌的时候,
在众人最欢腾的时候,
他硬生生地众人泼了一盆冷水,画了这首乐曲的休止符。
尸体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保持着手臂半举起的姿势,
从保险柜的门缓缓打开后,
没有再动一下。
他安静得像是一具艺术品,带着美轮美奂的气息,甚至,营造出了一种属于断臂维纳斯那般的美感。
坐在地,刚刚还惊魂未定的老者见此情景,又举起了自己的双臂,用日语高呼着什么,他依旧兴奋,依旧雀跃,也依旧乐观。
或许,
每个团队里,都需要有他这样子的人存在,才能一直维系一个队伍的精神状态吧。
但这一次,
他还没来得及感染附近的其他同僚,
原本一动不动的白骨手缓缓地落了下来,
像是觉得他太呱噪了一样,
很自然地落下,
想要打断他的喋喋不休,
又像是一个关怀喜欢你的长辈,
想,
摸摸你的头。
这是爱的抚摸,
老者没有怕,因为尸体的动作很慢,甚至你能感受到一种叫做温柔的情绪。
老者更加地兴奋了,
他越发地相信这是天照大神赐予大日本帝国的神迹,是帝国崛起称霸的契机,而他,是见证者和发现者,
他的名字,
日后注定将被铭刻在jing国神社最显眼的位置!
在这个地方,
从事这种研究,
可能一些人自己都没有发现,
其实他们的内心和性格,也早已经扭曲了。
如此时的老头,
在度过了一开始的不能恐惧之后,
他的内心被狂喜所取代。
附近的这些白大褂们没有一个人尖叫,他们有恐惧,有害怕的,但没人选择离开,反而都站在原地,似乎都在等待着事态的进一步发展。
每个人的心底,都有那么一点庆幸,也都有那么一点期待,总觉得,如果天要选择眷顾一个人或者一批人的话,
很大可能是自己了。
然后,
事态发展了,
白骨手轻轻地落在了老者的头顶,
紧接着,
老者那张还洋溢着幸福喜悦笑容的脸,
在刹那间像是被浇了热水的冰雕,
开始快速地融化。
他那褶皱的脸皮,
他那深陷的眼窝,
他那有些扁塌的鼻子,
他的头发,
他头的一切,
都在瞬间溃烂了下去,
几乎是眨眼之间,
老者的头变成了一具骷髅头。
而这时,
直接体会到这种滋味的老者才来得及发出了痛苦的尖叫,
骷髅头的嘴张得巨大,
但他已经无法发出声音了,像是在做着无声的嘶吼!
曾经有个日本军官在回忆录写到,用武士刀快速砍下一个国人的头颅之后,短时间内,对方掉落在地的头颅,还能眨眼睛。
而这一次,
这一幕,
则是以一种更极端也是更直接的方式,
重置了这一个实验!
无声的嘶吼之后,老者的尸体颓然地倒下了一侧。
实验室内外聚集的这帮白大褂们这才开始乱了起来,开始疯狂地往外逃跑,面对这种匪夷所思的画面,他们的心神在顷刻间崩溃!
对帝国的虔诚,对天皇的忠诚,在这种匪夷所思的冲击之下,仿佛一张纸,被瞬间捅了个稀巴烂!
魔鬼,
真正的魔鬼,
出现了!
密闭容器内,
母女惨不忍睹的尸体还没来得及处理,她们静静地躺在那里。
周泽不清楚她们的亡魂还在不在,
会不会停留在这里看着这一切。
因为在此时,
周泽的视角,只是一个普通人。
断了半截的手臂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不是很协调,但周泽仍然坚定地向着前面四个白大褂走去。
在四个白大褂眼,周泽是一头饿狼,一头已经发了疯的饿狼。
他们原本对马路大没有任何的畏惧,但周泽不同,那种自残的气魄已经足以惊人,外加其他人不清楚,但他们是清楚的,之前响彻整个研究所的轰鸣声,其实是在响应着眼前这个男子抽动锁链的频率。
魔鬼,
被放出了牢笼,
降临了人间,
但可笑的是,
魔鬼降临之后的第一件事,
却是在洗涤这里的罪恶,
因为他发现这里,
他所应该待的地狱,
更像地狱。
警报声在此时响起,从研究所的几个入口位置,开始不断有荷枪实弹的宪兵进入,他们的存在是用以镇压研究所可能发生的暴、、、动。
只可惜,
接到命令的他们,并没有被同时告知,这一次他们所镇压的不是所谓不听话的马路大,而是一头刚刚脱离束缚的恶魔。
一头,
真正的魔鬼!
数名宪兵先进入到了这间实验室,他们有些不解一个断臂的马路大为什么能吓得这四个研究人员步步后退不敢前,但他们还是很职业地举起了手的枪,将枪口对准了周泽。
周泽停下了往前的脚步,
侧过身,
再转过头,
看向了已经对准了自己的黑黢黢的枪口。
那四个白大褂几乎是一起吼叫着什么,像是在急不可耐地命令这些宪兵开枪,将这个让他们打心底生寒的家伙给枪决!
老实说,
无论是辈子还是这辈子,
周泽好像还真的没有面对过枪口,
尤其还是一排枪这么大的场面。
明明自己现在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身份,
明明自己刚刚连挣脱一个细细的铁链都得用自残的方式,
但不知道为什么,
周泽现在,
却是真的一点都不慌,
不光是不觉得慌,
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这种感觉,
很妙,
如同一个大人,
看着一群五岁不到的小孩,拿着滋水枪指着自己,恐吓着自己。
周泽甚至觉得他们,
有一点点的可爱。
周泽也不清楚自己的这种心态来自于哪里,
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膨胀得这么快这么的没有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