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金刚现如今一副酒精中毒的样子,十分衰弱,想必在九重监吃了不少苦。
现如今看着我的样子,有了几分惧色。
二姑娘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可唯独被酒金刚这么一拉,草莽似得眼神,这才消减了几分,转脸看着我,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那就——那就那个神君,也是你咎由自取,能有什么好运势。”
不光因为运势。
我走到了这一步,更应该谢江仲离,谢程狗,哑巴兰,苏寻,白藿香,等等等等的生死之交。
要是没有他们,我现在不会站在这里,而是依然躺在那暗无天日的碧落黄泉木里。
江仲离往后看了一眼,低声说道:“国君——有话,去里面说。”
说着,就亲自拉住了谢长生手腕上的捆仙绳,带着他往里走。
程星河跟哑巴兰还有苏寻互相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
我想起了四大家族的祖先,设立藏的苏家,对他们一笑:“一起来——咱们都得要个交代。”
我欠他们的。
他们一开始有些犹豫,一听这话,来了精神——要报仇,也得知道,这一次,是要跟谁报仇。
江仲离也点了点头,做出了个“请”的姿势。
身后有人叹了口气。
叶大人。
像是在感叹,这一步踏错,就万劫不复。
谢长生听出来了,嘴角勾起来,只剩下了无奈。
程星河看出来,别提多解气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我记得,没修建四相局的时候,我和谢长生还是朋友,可到了后来——在这里开始,就在这里算清楚。
现如今,四相局虽然依然镇压着祟,但是十二天阶已经把这里的机关做了调整,再进去,也不会遇上上次那么多危险了。
又是那个熟悉的巨大厅堂,还有,被维修好了的万龙升天柱。
谢长生被领进来,四处看了看,视线落在了万龙升天柱上:“江辰,就在底下?”
没错,他取代了我,压住了祟。
程星河想起来了玄武局的祖先,和自己一家子这么多年的恐惧,嘴角一勾是个冷笑:“你要是想他,交代完了,就可以下去陪他了。”
谢长生盯着地板,摇了摇头:“我和他,都是咎由自取……”
说着,他抬起了头看向了我:“我,要从哪里说?”
“从咱们的交情说,”我盯着他:“我想问你——我到底是哪里对不起你。”
他以前,是我最好的朋友。
一听这话,谢长生不由自主咬了咬牙,缓缓说道:“那就说来话长了——以前是好过,可自从你跟白潇湘在一起,你就变了。”
程星河不由自主就看向了我,往我这里靠近了一步——像是怕我站不住。
他这一次,是多虑了。
一个跟头,跌了一次,我不可能跌一辈子。
我看向了谢长生:“怎么说?”
谢长生缓缓说道:“你记不记得——那一次,你打了江辰?那条,黑龙。”
我自然记得。
那是真龙骨记忆里,浓墨重彩的一篇。
现在,仍然历历在目。
只是,一想起来,真龙骨就是一身剧痛,我依然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动了那种怒。
我只记得,自从那一次开始,那条黑龙,看着我的眼神就变了。
从仰慕之情,变成了憎恶之意。
“为了白潇湘。”
谢长生答道:“那一次——江辰对你说了一些关于白潇湘的事情,他告诉你,他看见白潇湘跟天河主关系不一般。可是,你不信。”
我耳朵里轰的一声。
真龙骨里的剧痛,再一次猛然炸开。
疼,疼,疼……
“七星!”程星河看见了,一把拉住了我的手:“你没事吧?”
“我没事——是不是,脸色不大好?”
“那哪儿是脸色不好……”跟着进来的哑巴兰,本来只是满头雾水,现如今,也揪住了我:“哥,你这脸跟奈何桥下的活鬼差不多!”
苏寻把哑巴兰给拽过去了:“不会说话你就少说点。”
疼的太甚,就是麻木。
而且,那个疼非但没让我迷失心智,反而逼着我清醒。
我知道,这里面还有很多谜团,很多矛盾的地方,很多误会,。
潇湘如果想害我,当初为什么一次一次的救我?她跟天河主,又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一定要瞒着我?
而且,她跟我约定过——不管发生什么,我一定要信她。
她的目的,不过是不想让我消亡。
可是——我为什么会消亡?
我抬起头,看着谢长生:“江辰看见什么了?”
谢长生也盯着我的脸,喃喃的说道:“那一次——你的脸色,也跟今天一样。”
他吸了口气:“要不然,我从头开始说,就从你和天河主的来历说起吧。”
来历?
“你应该也知道,你和天河主,是上头权力最大的两个神灵。”谢长生缓缓说道:“你执掌敕神印,他执掌九州鼎,后来,人的灵气和信仰,开始催生了新的神灵,从天河之中诞生。”
我之前的,是祸招神和伤神君那一类的上古神。
我之后,就是被我敕封的正神。
“你和江辰,还有天河之中的许多最初始的龙族,是龙母山龙母诞生的,神位最为高贵,而白潇湘和河洛,是从天河里诞生,你自己册封的。而我,是从底下上来的,我来到这里的时候,你已经在天河牧龙了,”谢长生想起了那个时候,眼里是说不出的怀念:“那个时候,你意气风发,是众神的表率,直到……”
他沉吟了一声:“跟白潇湘在一起。”
又是潇湘。
谢长生把他知道的,娓娓道来。
那个时候,敕神印神君确实是至高无上,只是带着牧龙鞭,在天河边静坐,简直就是一副极其神俊的画面。
这只是那个神君,看上去一直非常孤寂。
谢长生猜测,是高处不胜寒。
于是,他经常上去陪伴神君,跟天河主一起饮酒。
天河的酒香冽无比,哪怕是神,也会醉。
唯独敕神印神君从来没有一丝醉态。
谢长生想起来,人间有句话——心里有事的,才醉不倒。
敕神印神君富有三界,能有什么心事?
直到那一天,一道极其绚丽的神气,从东方亮起,他第一次看见神君的眼睛亮了起来。
那个神器,是东海的海神,白潇湘。
谢长生注意到,敕神印神君的杯盏,第一次没有拿稳,洒了满袍子的酒,还是浑然不觉,因为敕神印神君的眼里,全是那种绚丽的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