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第五扇门前严防死守。
阿满闭着眼睛,睫毛厚重的压下来,在眼窝里铺了一片阴影,白而莹润,宛如高山新雪的皮肤,依然吹弹可破。
可是——我皱起眉头,她为什么是睡着的?
“阿满?阿满!”
全无反应。
我倏然就想起了江采萍来了。
江采萍的残魂被控制住了,难不成,阿满也是?
不,我想到哪里去了,江采萍是个鬼仙,还有魂魄,可阿满,已经是个正神了,曾经,还是主神。
我立刻看向了那些守卫。
那些守卫也面面相觑,罗副监守也皱起了眉头,连忙拜下来告罪:“胡孤山山神,自从被关在这里,我们就没有见过,不过,总闻到这里的草木青香,甚至……昨日里,还听见了胡孤山山神唱歌的声音,实在不知道,今天怎么就……”
其他守卫连忙也跟着拜下来:“是我们疏漏,还请神君降罪!”
降什么——这不是你们的错。
“阿满?”我伏下身,把她抱起来:“你听得见吗?我来接你了!”
可阿满的头偏开,赫然还是一动不动。
看上去,并没有任何异常啊!
我的心里,越揪越紧——她完全是因为我才会落到这里,成了天河主拿捏我的把柄,难不成,天河主知道我要到这里来,用了什么其他的方法来控制她?
“咳咳……”江仲离倒是在一边咳嗽了一声,声音依然不紧不慢:“神君——不如带这位胡孤山山神,到愈神那看看?”
说的是。
我立刻抱住了阿满,奔着外面走了出来:“愈神在什么地方?”
可江仲离低着头,却笑了。
笑?哪怕跟阿满不熟悉,也不至于幸灾乐祸吧?
不——那个笑容……
我知道了。
果然,与此同时,两条纤细却柔软的胳膊,一下抱住了我的脖颈:“姑爷——你终于来了。”
阿满的头靠在胸前,额头蹭上了脖颈,也像一条藤,声音甜腻而满足:“我就知道,你不会忘了你的阿满。”
所有守卫全低下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江仲离也转过身,背过了手,研究前面壁画上,滚在一起的两只狮子。
阿满早就听见外面的守卫,那句“迎神君归位”了——高兴之余,大概,立刻就躺下,闭上了眼睛,预备了这个恶作剧。
“你骗我?”
“姑爷这话说的可不好听,”阿满嘟起了嘴:“你的阿满,不过是想给你个惊喜罢了——你不是说过,失而复得,才是真的高兴!”
一颗心落下,高兴,自然是高兴——把你平安无事的从桎梏之中接出来,是今天最高兴的事情。
不过,我没说出来。
松开手,就要把她放下,可她两只胳膊缠在了我脖子上,倏然一紧,带着点埋怨,又带着点威胁:“你的阿满为了你,在这里被关了这么久,太久不走路,不会走啦!怎么出去,你自己看着办。”
她是下定决心,不肯下去了。
她深潭似得烟波里那种娇嗔,没人能拒绝。
我回过头,看向了那个监房。
“是不是很好看?”阿满更得意了:“我就要你来接我的时候,见到的一切,是最美的。”
“久等了。”我心里有愧。
“并不着急……”阿满微微一笑:“睡一觉,也就过去了。”
不着急,怎么会有心情布置出这种奇景来?
每一朵的花的颜色,都各自不同,能调和的这样精致,等我的这段时间,她有多寂寞?
“权且,当欠你那么多的利息吧。”我叹了口气:“只是,欠这么多,不知道从哪里开始还。”
“就是要你欠我——这样,你就可以慢慢还利息了,甩不掉,走不脱。”阿满的声音,极为得意:“你的阿满,是不是很聪明?”
那是自然。
她一身青色的轻纱垂在了地上,所在之处,全是那种草木的清香。
九重监要做的事情,终于全做完了。
可以去找白藿香他们汇合了。
江仲离立刻在前面给我带路,接着说道:“唯一有件事情可惜——前头还有最后一个关卡,要国君闯过去。”
关卡?
罗副监守立刻说道:“国君这一从第九重出去,那整个九重监最大的关卡就会启动。”
“什么关卡?”
罗副监守跟其余的几个守卫对视了一眼,刚要说话,可被扣住的罗监守大声就说道:“这还用说——第九重这一动,只要埋出去一步,九重监最大的机关就会运作起来,至于怎么个运作法——你出去就知道了!”
说着,“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出去的好!横竖,你们出不了九重监!”
他恨我们,算是恨透了。
我们能救自己的人,全是因为骗过了他。
搞得他名声不保,传为笑谈。
不过,他对那个所谓的“最大机关”,显然是极有自信的。
罗副监守怕我生气,跟看管汪监守的那几个守卫一点头,一大把捆仙索出手,就把汪监守给缠住,嘴也堵住了,五花大绑,像是放在了电子秤上的螃蟹。
汪监守自然是不甘心,不过,挣扎了几下,大概也是想通了——机关一动,大家一样是要玉石俱焚的,着急什么,也就不挣扎了,被堵住了嘴,眼睛也还是带着解恨的笑。
阿满在我怀里,也皱起了眉头:“姑爷,别说,那个最大的机关,确实不好对付——那甚至不是五大人设的,而是天河主自己设下的,没有一个人知道,那个机关是什么样子的,你可一定要小心。”
这是要出去的最后一步了,当然要小心。
“放心吧。”我答道:“我一定会把你给好端端带出去的。”
而且——九尾狐他们从虚无宫跟我失散,他们到哪儿去了?
只要一出去,就会踏上那个机关的话,也一定得通知他们才行。
“咱们这就出去……”江仲离在前面领路:“臣下已经找了带着白鸟的去通知下去了。”
显然,那些带着白鸟的,是报信儿的。
江仲离永远妥帖的滴水不漏——什么事情,他都能想到我前头。
可到了门口,那些守卫都回头看着我,显然也紧张了起来。
我倒是没那么紧张——既然那个机关,一旦出去,就会被触动,那是早是晚,都没什么关系。
我抱着阿满,直接就出去了。
果然,这一下,外面一阵轰鸣,脚底下再一次震颤了起来。
虚无宫都见识到了,这一次,又能是个什么样的关卡?
这一瞬,地面整个裂开,隐隐约约,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猩红色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