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里忽然一阵不舒服。
这条路,应该是跟那条万龙升天柱联合在一起的,是一眼都望不到尽头的精美,单单一颗眼睛,就能够老婆本,建造了这么大的风水阵,景朝国君耗费了多少民脂民膏,又有多少百姓,为此付出了毕生辛苦血汗?
这个四相局,真的值得吗?
还是说……他真的跟商纣夏桀一样贪婪暴虐,所以才激起民愤,死有余辜?
不管对谁来说,这样的陵寝,实在是奢侈过度了。更不要说,他以九蒂莲花来装饰陵寝。
隐隐约约,真龙骨里有了残损的记忆。
“德不配位,必受其殃!”
“他凭什么要封自己做神君——他还真以为自己是真龙转世呢,当了国君,黄汤灌多,迷了心窍,要逆天改命!”
“想上九霄上殿,他有什么资格?”
“贪得无厌,暴虐奢靡——这种国君,早死早超生。”
“要是能有周武王那种明君就好了,把这个暴君,一举掀翻,咱们也就不用吃这么多苦了。”
记忆逐渐清楚——对了,这是景朝国君微服出巡的时候,在民间听到的。
国君,民怨载道。
国君没做到自己该做的事情,玄英将君等人才会背叛,潇湘才会跟他反目?
这种一种极为窒息的感觉,似乎忽然发现,原来全世界,都在与自己为敌,没有一个,是站在自己身边的。
那种感觉太难受了,孤寂,迷茫,自我怀疑,对信任的人捧出真心,却被捅了一刀。
再也不想有那种感觉了。
我大口呼吸,把那种感觉压下去,眼角余光就看向了安大全。
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而来?
额角上,不光是痛,还有一阵烧灼。
都该死——那些愚民,鼠目寸光,大逆不道,全都该死!
这是……
我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那种暴虐,偏激,几乎跟记忆之中的景朝国君,判若两人。
哪一个,才是真的?
这个时候,一个冰凉的感觉忽然压在了额头上,像是把炭火瞬间浇熄了。
是一股子极为舒服的药香。
久违的莲花蕊。
我想自己按着那个药巾,可那只手不松开:“别动。”
白藿香的声音十分关切:“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先不要再用真龙骨了。”
“没事。我只是……”
“想起来了很多不想回忆的东西?”白藿香说道:“过去的事情不管好坏,都过去了,把眼前的事情做好,才最要紧。”
道理我懂,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我一直匆匆忙忙往前走,其实就是因为不安——那个真相,真的是我想知道的吗?
我不想给自己犹豫和回头的机会。真相,只有知道了才能判断,无论如何,必须回到畏惧的地方
药效下,焦躁的感觉一扫而空,拿下了药巾,赤玲也在附近蹦蹦跳跳,盯着墙上那些惟妙惟肖的神像:“爹,这个裙子好看,我也要!那个花漂亮,给我摘!”
好家伙,你真以为我是超人,什么都做得到?
“哎,爹,这个花,又叫么子名字?”
壁画上,是一种艳丽璀璨的花朵,中间以上等的宝石镶嵌,层层叠叠热热闹闹的开了好几层,周遭好几个美艳绝伦的女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凡人,模样极为高贵,身边还有不少随侍,有点像是《丽人行》。
不过,表情都很愁苦,像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那叫皇女花。”我给她介绍:“是一种传说里的仙花,开在瑶池天河附近,朝霞晚霞的颜色,就是天女照着皇女花做出来的,是一种祥瑞之兆,主贵,用在贵女身上的。”
比如公主之类的皇族血亲,才有资格绣在裙子上或者棺材上,算是国君赐给的一种荣耀,一般人用了,是大逆不道的。
公主——景朝国君以前有女儿吗。
刚想到了这,后头“啪”的一声,程星河贪心不足,要够更高处的宝石,跌下来摔的不轻。
我转脸要去扶他:“你别拖延时间了,十二天阶还再里面等着咱们呢!”
结果这个时候,我忽然听到了一阵笑声。
是……悦耳如银铃,女子的声音。
我回过头:“赤玲,你笑什么?”
赤玲盯着那花,摇摇头:“我没笑——是她们笑的!”
她指的,是皇女花周围的几个女子。
我看清楚了,心里一沉。
那些皇女脸上,刚才那些愁苦的表情,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妖冶诡异的笑颜。
我几乎疑心自己看错了,但是没错——那些贵女,不光有了笑容,还有了欲望,像是贪慕渴求着什么。
她们的脸颊上,甚至若隐若现,沾染了一丝不正常的嫣红。
一瞬间,她们几乎在墙壁上活了过来,招手想把人给拉进去。
我也忽然有了一种迷茫——那地方,花团锦簇,一看就是个平安喜乐的好地方,所谓的,天堂?
“啪”的一声,一只手忽然重重的打在了我后脑勺上。
这力道不轻,我几乎感觉到,那个力道,把我后脑勺上什么东西给打碎了!
回过神来,我这才看到面前的石壁还是死的,贵女哪里招手了?
而且——我反应过来,我后脑勺上什么也没有,能碎什么?
那个位置——啊,我知道了,不偏不倚,是打在了玉枕穴上。
这叫破魇!
邪祟如果妄图把一个人给迷住,就会在玉枕穴上下手,打这里,就能把邪祟的秽气打破,把人打清醒过来。
我心里顿时就毛了,能把我的眼睛给迷住,哪怕只有一瞬,也足够说明这里的东西多厉害了。
多亏刚才打我那个人了,一转脸,是安大全。
赤玲则拉着我手:“爹爹,你可别走,你要走,带着我一起走!”
原来,我刚才盯着浮雕就愣住了,跟丢了魂似得,在赤玲眼里,是那些贵女拉着我的手,要把我给拖进去。
我对安大全点了点头:“多谢。”
安大全一笑:“嗯?我也不是存心的——一伸手伸个懒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打到你脑袋了。”
那个力道极为精准,怎么可能是凑巧?
他显然是在帮我,却不知为何,不愿意承认。
哑巴兰这会儿也跑过来了:“哥,你刚才看什么呢那么出神,我喊你你都没听见?”
程星河抱着一堆东西也蹒跚着走过来——裤袋衣袋,前胸后背,都塞的鼓鼓囊囊的,跟唐老鸭差不多:“七星看见姑娘好看,动了凡心呗!机会难得,你多看看,我们不告诉你媳妇。”
白藿香听了,悄无声息一抬脚,绊了程星河一下,关节找的极其巧妙,程星河直接趴倒,怀里的珍宝哗啦啦撒了一地,白藿香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转脸继续去看壁画。
“别看了,”我拉住了白藿香:“这是灵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