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羽叹了句,“十个阴阳先生,九个是浑水摸鱼的。”
“这话不假,阴阳先生跑了,可棺椁还在墓地里等着,总不能抬回家吧?必须得先找个地方下葬才是,但一下又没有可用之人,棺椁所停在的那处西北山上皆是墓葬,连当地的地保都难说那块地方是个闲土,当众人为此事犯难之时,田家媳妇站了出来,就是田老太,田家在山西一带做南爬子,他们对周围山里的墓葬摸的清楚,那处有墓那处没有,没人比他们家更清楚。”
“但是你想啊,当时的田老太只是一个弱女子,敢在府衙家门口张扬的还真没几人,大伙儿都是一个想法,避而远之,这事办不好会惹一身的事。”
封羽一想,这位田老姑姑还真有封家人的样儿,这性子错不了。
“于是那田老太就自行请命,说要亲自去西北山上给府衙选个好地儿安葬,府衙那孝子贤孙左右无奈,要不是没有办法,绝不可能让个女子做这种事儿,田老太到了地方,随身只带了一把长相怪异的铁铲头,那铁铲头比一般农家用的方头锹要窄一般,两边稍稍向内弯折,又用自己身上的木柄插在铁铲头上,在附近地里打探,没用了一会功夫儿,就找着了一块地,将府衙的棺椁下葬了。”
岳老板说着此事,历历在目,他当时是在场亲眼看了全过程的,田家老太行事果断,做事严谨,一看就知是出自大户人家。
“后来,因为这事儿,田家罚她不许出门一年,但一年后,田家老太再没受人冷眼,反还得来了许多尊重,这街坊四邻里有什么冲邪撞鬼之事,也都来找田家老太,那人是个德高望重之人,我岳某人钦佩。”
封羽言说:“田老姑姑家训也是如此,为人低调,财不外露,与事和善,盗亦有道,方为君子。”
“这是田老太挂在家中的家训,略有耳闻,略有耳闻,不想小兄弟你是田老太的同门一族,有幸识得,还望多多帮衬。”
封羽听了半天,这最后一句的意思是最明白不过的,岳晓鹏是玉商,多多帮衬的意思,自然是要帮他卖货。
封羽笑了笑,想必他岳老板是知道封羽做什么的,兴许连燕山封家都打听明白了,这些商人,挣的就是这份起早贪黑的辛苦钱,快人一步便有钱赚。
张秀贤见台上之人七七八八说了个差不多,心收回来,问二人刚才叽里咕噜的叨咕了些什么。
岳老板顺水推舟,问道:“二位,之后哪天动身返回?”
张秀贤随口答说:“应该快了,就这几天。”
“那好,等一两日我忙完了手头上的事儿,带着好酒上田家为二位践行。”
封羽心中暗骂,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岳老板打的什么主意,封羽心知肚明。
同济会馆内演讲完后,桌上都上了菜开始吃饭,原来他们还真是来吃饭的,环节是一个没落下。
见饭馆内大大小小三四十桌都开了饭,岳晓鹏不再打扰二位,说那边还有几个朋友在,就先去了那头。
张秀贤还沉浸在一片布尔什维克的浪潮中,脸上兴致满满,眼中春光满面。
张秀贤夹了口菜,边吃边说:“我说,那岳老板和你说什么了?中山先生的救国道路?还是自卫反击的生存之道?”
封羽没理会张秀贤,心中想着别的事情。
张秀贤继续问:“岳老板知道赵家的事?他和你说了尸海狐仙?”
“人岳老板是给田老太吊唁的,什么尸海狐仙,人不知道,你别瞎猜,好好吃菜,吃完咱还得回去。”
张秀贤回过神来,忽的想起了狐仙墓里的事情,朝封羽反问:“我说,封羽,那狐大仙墓的事儿...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你爹是怎么找着咱的,那神殿内的狐仙肉身呢?不行,你得跟我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事封羽实则更想知道,“你问我,我他娘问谁去?”
“我靠,你问谁?你当然去问你爹啊...”
封羽心中一阵唏嘘,张秀贤看来还是不够了解自己的这个爹,老辣深沉,寡言忧郁说的便是他了,想从他老人家嘴里问点东西出来,要比张满月还难。
“问我爹?那真是想多了。”
张秀贤问:“意思是老爷子还挺神秘,狐仙墓一来二去的,不都是咱在下面么,还没有知情权了?”
“我爹那人你不了解,他不想你知道的,你去求他都没用,这事犯不着求他,咱自己有胳膊有腿的,想知道什么自己动手。”
张秀贤一本正经的说道:“那你倒是去问问啊,兴许老爷子本就要告诉你呢,就等着你去问他。”
封羽没说话,这事儿啊,着急不得。
同济会馆里的人是络绎不绝,前脚吃完的一拨人,后脚就又来了一拨,虽说演讲结束,但大家都是有志之士,坐在一起有共同理想追求,话题自然就聊的起来。
二人很快处理完了桌上的饭菜,为了给那些有理想的年轻人让坐,起身离开了这里,临走时,封羽瞧了眼满屋子里的人,哪能看的见岳老板的影子。
走在街上,天空碧波如洗,一眼万里,远处围山环绕,太原城在谷地之中,历史悠久,文化积淀深厚,这样的一座城池里,故事从来不少。
街道旧巷人市往来,偶尔见着一辆汽车驶在路上,在城内巡防的士兵不在少数,这年头军阀势力各占一边,山西的阎老西是个爱财爱命的人,审时度势才是当下立足之本。
听街边之人议论,闻说是最近要开战了,国民军要准备一次北伐,要清扫地方上的军阀势力,毕竟举国上下内忧外患。
这事儿张秀贤感兴趣,跟封羽扬言吹嘘,说要是他们部队在的话,铁定得是先锋部队,还扯他们首长打仗怎么怎么威猛,打的敌人闻风丧胆。
封羽回了句,“你首长打仗厉害,但站错了队伍,现在人不是在西南么?在西南打什么?土匪么?”
张秀贤为他们首长辩护,“就是打土匪也一样威猛,说不准打土匪打的好了,还有回来的希望,到时候再把老子调回去,告你,以后你秀贤哥就是军中一把好手,这投机倒把的买卖,决不会干了,你求我也没用。”
“哎..丫,也不知是谁整天靠着投机倒把的买卖发的大财,一口一个不干了,放心,老子到时候决不求你,你首长叫你回去,你就赶紧去,上战场前把你放钱财的地方告我,省的你死了那钱都烂了浪费,我会用拿钱养了你老娘,保准伺候到下棺入葬,你就放心去吧。”
张秀贤一想,“不对,不对,丫儿是想套我钱财,这是两码事...”
封羽自然知道,张秀贤那首长想要回来八成是没戏,一个站错队伍的人,被发配到西南剿匪,过个几年,上头人员调动一换,谁还能想的起来你是谁,这真是一朝走错路,半辈子山里过。
那所谓的首长,也就只能活在张秀贤的口中了。
二人在太原城大致闲逛了圈,踩着黄昏的末班车,回了田家。
田家开始张罗晚饭,封羽在山西对饭局真是害了怕,没有山西人在饭桌上谈不成的买卖,没有山西在饭桌上达不成的共识,更没有山西人在饭桌上做不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