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快说怎么解决那些冤魂吧。”郝义的状态虽然很奇怪,但是眼下时间紧迫,却不是探究他的好时候。万一一会儿永久消失了,那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断了。
“哦,对,事情好办。”郝义笑了笑,“先带我去看看,我和乡亲们谈一谈。”
大白天带着鬼招摇过市,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然而郝义显然不是一般鬼,不管是我们看起来,还是他自我感觉,这家伙都和活人一模一样。
于是我们可以挤在一辆车里,再次来到工地。
下午时分,阳气衰弱,基坑内的情况变得更加恶劣起来。哪怕我们站的尽量远,面前还有一层玉观音设置的屏障,依然能感觉阴冷的煞气在刮自己的脸。
郝义没有做任何保护措施,就这么直挺挺的进去了。坑内翻滚的黑气,似乎感受到生人进入,十分的汹涌澎湃。不过在靠近郝义之后,似乎忽然变得温顺起来。好像放归自然的猛兽,猛然发现自己童年的饲养员一般。
“乡亲们,我老郝回来看你们了。”郝义有些哽咽,“对不住大家,当年连一口‘狗碰头’都没机会给大家置办。不过大家放心,现在生活好了,我找后辈儿孙给你们立上牌位,过年过节的,大家也受上一口香火。”
黑烟又翻滚起来,这一次少了许多狂暴,多了一丝亲切和欣喜。
“嘿!我今天可算是长了见识。”刘桂怀一拍大腿,“怨气这么深的集体性厉鬼,居然可以变得像小宠物一般亲切。”
刘家是镇鬼一脉,平时打打杀杀的见得多。刘桂怀以前就说过,人一旦成了鬼,性格会有极大地变化,说残暴无情也可,不可理喻也行,总之和生前完全不同。然而坑里的这些人,显然把郝义当做了亲人,表现出浓浓的同乡之谊。
我们站在基坑边上看着,郝义眼含热泪,但是依旧笑的很开心。仿佛那些我们眼中的黑烟,全都变成了当年熟悉热络的笑脸。最后郝义找了个石头坐下来,似乎和坑里的尸骨唠起了家常。
百无聊赖的等了好几个小时,直到天开始擦黑的时候,郝义才慢悠悠的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化不开的怒气。
“老爷子,您这是什么表情?”我有些慌,“您可别被他们策反了,封城无辜百姓的命,可都在你身上呢。”
“后生,你说现在这日子好了。”郝义冷冷的说,“可为啥还有人会被搞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呢?”
“老爷子,您这话从何说起呢?”尹韵轻声问,“别的不敢说,至少现在的老百姓,吃喝不愁,基本都可以决定自己的生死。”
“是么?”郝义忽然提高了声音,“那你告诉我,这片地上曾经住着的老百姓,现在都在哪了?难道不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吗?!”
我愣了愣,脑子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弯。
“您是说,这地上曾经住着人,但是被人赶走了,或者毁掉了?”还是孙倩倩反应快,问了这句话之后,还低声和我们说了一句:“拆迁。”
“哼!明知故问!”郝义真的生气了,那种老实人被压迫多年的怨气,甚至比坑内的煞气还要危险,“乡亲们不想滥杀无辜,但是一定要找罪魁祸首要个说法!听说那个带着白玉观音的,就是幕后黑手。这个人该死,我是不会救他的!”
说完,郝义再一次突兀的消失了,与之前不同,这一次似乎是他自己主动的。
“哼!还以为那陈胖子只是运气不好才挖出这么个坑,原来这就是他自己做的孽!”孙倩倩对陈胖子印象极差。
“找到病根,那就好办了。”刘桂怀倒是更理智一些,“估计是地上的人被强拆,地下的冤魂感同身受,这才出来闹事。只要找到以前住在这里的人,好好抚恤一下,然后做一场法事,这些冤魂没了执念,也就会入地府轮回去了。”
将陈胖子喊到现场说明情况后,他翻了翻眼皮,显得不以为然。
“哦,你是说这些冤魂被地上那些泥腿子蛊惑了,所以现在纷纷蹦出来闹事,想替那些家伙报仇?”陈胖子一只手抱着玉观音,另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也就是说,我随便分点钱,然后对这些冤魂一说,他们也就不找我的麻烦了?”
虽然这孙子那说话的内容和腔调,让我忍不住想把他肚子里的油水打出来,但是最后我还是克制住了这个有诱惑力的冲动,僵硬的点了点头:“大概是这个样子。”
陈胖子翻了翻眼皮,又掏了掏自己的耳朵,随后又轻柔爱怜的抚摸了一下白玉观音,冷冷的说:“呵呵,凭什么给那些泥腿子钱?我拒绝。”
嗯,为什么我对他的答案一点也不意外呢?
“什么?你这人怎么这样?”孙倩倩怒了,“回迁安置本来就是你的责任,现在你只要做了这件事,那就可以免除一场灾祸,人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这地方是棚户区,当初住在这里的人,一没有户口,二没有房产,我凭什么回迁安置他们?”陈胖子冷笑着,“我做事不犯国法,小鬼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此时,尹韵忽然说道:“去年,封城发生了一起群众维权事件。好像有不良开发商,采取见不得光的手段,敲诈勒索,低价收购了棚户区中的房产。许多不肯出售房产的人,都遭到了恐吓甚至殴打。”
“那太遗憾了,不过你知道,现在是法治社会,一切都得讲证据。”陈胖子嗤笑一声,“我可是为封城做贡献的守法商人,一切行为在法律上都无懈可击。”
“是不是守法我们不知道,也不关心。”尹韵平静的说,“人在做,天在看。天理循环报应不爽。没有什么比人命更重要,而草菅人命的家伙,注定人厌鬼弃。”
“人的命,确实很重要。”陈胖子懒洋洋地说,“不过那要看谁的命。我用你们四个人的命也搞定的事情,为什么要花冤枉钱呢?”
“哼!看你也不是普通人,既然知道我们的来历,就不怕报复么?”刘桂怀背靠刘家,在我们的圈子里,实际上还是很有影响力的。
“报复啥?你们年纪轻轻,强行驱鬼,结果实力不济被厉鬼所杀。我虽然努力解救,但是最终没来得及。别说你家不会报复,说不定还会给我送点东西感谢我呢!”陈胖子乐呵呵地说,“而且你以为,就你们家那些臭茄子烂番薯,看阴事儿赚鬼钱的半吊子,入得了佛爷的法眼么?”
说着,陈胖子擦了擦白玉观音,那观音像反射的光芒,确实让我十分不舒服。
看来这东西对我们的克制当真不小,万一催动起来,几辈子攒下来的阴德,差不多就要被毁去了。
镇鬼靠实力,走阴靠运气,而我们助鬼,那就是靠关系。
可是甭管靠什么,在这个白玉观音面前,那都是妖魔邪祟,经不住佛爷的一点佛光。
只是刚才匆匆一瞥,总感觉这观音像的底座有些发红呢?
“呵呵,懒得和你们废话了。”陈胖子找了块红布把观音像一包,起身就走,“你们就留在这里想办法,午夜之前不能解决,那我就回来连你们一起解决。”
“王九蛋!”刘桂怀忍不住开口大骂,因为他看到陈胖子走了以后,还在工地留下了一圈的保镖。这些保镖五大三粗,孔武有力,口袋里似乎还装着家伙。最关键的是,每个人胸口佩戴着一块观音吊坠,还是开了光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