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准备得挺充分。”老太婆说着，拿起其中一张黄纸。

不过，才看了一眼，便将黄纸扔到了地上。

“你！”爷爷双目一沉，似要发作。

我也很气愤，这老太婆什么意思？

老太婆说：“此人卒于戊戌酉时，在世二十二，因风流惹祸而惨死。如此货色，你竟然要他做我的孙女婿？”

爷爷说：“他的生辰八字……”

“别跟我谈生辰八字！庚辰、壬午、辛丑、辛卯，跟我孙女根本就不配！”老太婆咄咄逼人，“你是在敷衍我吗？”

我暗暗吃惊，这老太婆怎么这么霸道厉害？她一看生辰八字就知道那人的过往了？

爷爷在另一张黄纸上敲了一下，道：“那你看看这个吧。”

老太婆将另一张黄纸拿起。

我的心砰砰跳了起来。

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希望老太婆不要再为难我爷爷。

然而，老太婆在看了两秒后，便说道：“这个八字，的确是阳年阳月阳时，可是，死的时辰不对。而且，这人死于四十九年前，死时六十九岁。”

说到这儿，老太婆猛地一拍方桌，“砰”地一声，犹如晴日霹雳，震得我心房一跳，差点跌倒。

“你想要我孙女嫁给一个老头子？宁长山，你什么意思？！”老太婆厉声叫道。

爷爷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冷冷地道：“这两个生辰八字，合不合适，你我心知肚明。你不要得寸进尺。若你满意，就成交。不满意，不成交也罢。”

“哼！”老太婆冷冷笑了起来，手指在方桌上徐徐划过，方桌上顿然传来一股刺耳犹如牙酸的声音，令人听了，心绪大乱。

而随着老太婆手指的划过，方桌上出现五道深深的划痕，像是被利刃划了五刀一般。

“收了礼金，就想退出交易？”老太婆盯着我爷爷，阴森至极，“你觉得，这世上会有这样的好事？”

爷爷顿了顿，道：“再给我三天时间……”

“一天也不给！”老太婆毫不客气打断了我爷爷的话，“必须按时交易！”

“你不要欺人太甚！”爷爷拍案而起，怒视着老太婆，“你还当以为我怕了你不成！”

“呵呵。”老太婆不怒反而笑，站起身，转身朝门口走去，念道：“宁家一脉皆助鬼，人鬼交易本公平；冥冥黄泉有指引，宝塔永镇宁奇英！”

“我爸！”我情不自禁脱口而出，“你说的是我爸？我爸怎么了？”

宁奇英，正是我爸的名字。

虽然我不明白老太婆所说的这诗的含义，但我知道，肯定跟我爸有关。

老太婆看了我一眼，似笑非笑，没有回答。

我爷爷霍地冲了上来，挡在老太婆面前，咬牙切齿，但又低声下气地问：“你想怎么样？”

老太婆抬着头，看也不看我爷爷一眼，傲慢地道：“很简单，公平交易。”

“可是，我从哪儿去找一个配对你孙女的死人！”

“死人不成，那就活人吧？”老太婆慢悠悠地道。

“活人？”爷爷的脸色再次大变。

“对！”老太婆突然指着我，大声道：“既然你找不到合适的死人，那就由你的孙子来做我的孙女婿吧！”

老太婆的话，令我一阵惊愕。

要我做她的孙女婿，她孙女已经死了，那岂不是要我娶一个女鬼为妻？

光一想，就令我头皮发毛不寒而栗。

我爷爷几乎是咬着牙问：“这，就是你的目的？”

老太婆答非所问，自顾自地道：“子夜为良辰，洞房花烛时；万事皆俱备，迎娶我孙女！”说完，老太婆走出了茶馆，徐徐不见。

爷爷颓然坐下，黯然神伤。

我心乱如麻，本想问爷爷接下来怎么办，但一看到爷爷那沮丧难过的样子，我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改口道：“爷爷，您别担心，不就是娶一个女鬼么？怕什么？”

爷爷猛然抬起头，惊讶地问：“你愿意娶那老鬼的孙女？”

“我……”我一顿，接而脖子一挺，口是心非地道：“娶就娶，不就是……一个名义上的老婆么？我……我大不了到时提一个要求，除了她孙女，我还得讨一个活人做老婆。我不可能跟一个女鬼过一辈子。”

爷爷若有所思，说道：“这事我会想办法，不能让你娶一个女鬼。”

走出茶馆，爷爷拿出了很长时间没有抽过的旱烟，吧唧吧唧抽了起来。

已经戒烟很久的爷爷，这时却抽个不停，眉头紧锁。

见爷爷失魂落魄的模样，我除了懊悔，更多的是愧疚、难受。

爷爷身为助鬼人，与鬼做交易几十年，自然知道鬼的厉害，因此，爷爷一生守职责，敬鬼神，助鬼三忌铭记于心，凡事皆小心翼翼，在助鬼期间，从未出过差错，不料在我爸继承他这手艺时，才第一天就犯了大忌，生死未知。而我，也因年少无知，引鬼上身，以致于爷爷为此劳苦奔婆，甚至低声下气去求那个与他曾有瓜葛的神婆，未料最终还是要受老太婆的羞辱和威胁，我身为爷爷的孙子，不但帮不了爷爷，还要给他增烦添乱，我实在是太没用了！

既然这事因我而起，那就由我来承担吧。

我来到茶馆，拿起那枚圆形玉佩与写有老太婆孙女的生辰八字，放在方桌上，说道：“我答应你，娶你孙女为妻。”

话音刚落，耳边传来老太婆的声音。“好，婚姻大事，绝无虚言，今夜子时，新娘过门。”

“小寒你！”爷爷突然出现在门口。

我说道：“爷爷，我决定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爷爷一脸悲怆，无奈地道：“事已至此，别无他法。我们，去做准备吧。”

“好的，爷爷。”为了让爷爷没有心理负担，我尽量表现得很轻松。

出了茶馆，爷爷便给我布置新婚。

爷爷说，阴婚虽然算做喜事，但不免红、白两事的礼仪混杂交错。在很大程度上要看当事人的主张如何。故阴婚礼仪的形式出入很大。一般说来，阴婚也要通过媒人介绍，双方过门户帖，到命馆合婚，取得龙凤帖。

但是，我们这一回，很多仪式可以免了。

“这仪式可免，放定却不能少。”爷爷嘀咕道。

我好奇问：“放定是什么？”

爷爷说道：“放定是订婚时，男方给女方送订婚礼物。”

见爷爷一脸愁容，我索性说道：“爷爷，这强娶强嫁的婚姻，那些东西没有也罢。”

爷爷说：“虽然这样，但礼不能失。”他拿出一个褪色的手掌笔记本，在上面翻找了一遍，找到一组号码，打了个电话过去，叫对方给送一套东西过来。我一看时间，都晚上十点了，人家只怕已经睡觉了吧。没想到对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并且说半个小时就会送到。

大约二十来分钟后，一辆面包车驶到我家门，一个三十多岁矮墩墩的胖子从车上跳了下来，先是递给我爷爷一根烟，问：“老宁，这是给谁家定阴婚？”

爷爷接过烟，反问：“东西都齐吗？”

“齐！我做事，你放心!”胖子说着，又抽出一根烟递向我，“小兄弟，抽吗？”

我摇了摇头，“不抽，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