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有了灵眼，就不怎么用镜子了。

但是阴门的好些法术，依然需要借助这么个媒介，尤其是《太阴鬼篆》中，有三个高级符咒，都需要借助镜子来施展。

本来是无可无不可，我只是想找一面顺手的来用用。但是血罗刹宝珠的事情给了我启示，这东西能叫十二阴面符咒快速成形。有一面上品的镜子，估计能省掉我不少的水磨工夫，让符咒的威力变得更大。

王胖子皱眉道：“阴物怕镜子，被它们瞅见了，肯定第一个就毁了。你跑这儿来买镜子，不是缘木求鱼？”

“这就看你的本事了。”

花钱请你，不就是为了靠你的人脉？

王胖子揪着头发，道：“你让我好好想想。”

我当然知道阴物怕镜子，但我修炼的是阴门法术，自然是鬼物的镜子对我裨益最大。

“想买镜子？”

突然有人插了一句话。

我立刻望去，就见旁边一个红灯笼下有个小摊子，只有一个年轻人守在旁边。他手里捏着一把小刀，正在修指甲。他的面前摆着一个木盆，还竖着一块牌子。

这个木盆里头空空的，不对，盛放着浅浅的一指头厚的水。

卖水？

这人穿的十分休闲，白衬衣，牛仔裤，看着像是一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人。身上的阴气也是若有若无，我一眼看过去，居然分不出这家伙是人是鬼。

主要这地方阴气太重，无形中干扰了人的感官。我没有贸然睁开灵眼，你盯着阴物打量，阴物也就能看到你，免得触怒了对方。

我冲他拱了拱手，道：“请先生指教。”

王胖子低声道：“小心些，别被人给骗了。”

这人打量王胖子几眼，冷笑一声，然后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想买镜子？我的确有线索，就是要拿你身上一桩东西来换。”

我身上的东西？

“你先听我说说，然后再做出决定。”这年轻人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说道，“阳间常用铜镜来驱邪，这是大路货，其中有两种上品镜子，分别叫做金光镜和琉璃无垢镜，最适合修道人之用，前者能摄取大日光，对阴物杀伤极大。后者一旦放下，就能洞察无形，让阴邪无所遁形。”

王胖子哼了声，道：“听都没有听说过。”

我也没听说。

“孤陋寡闻，现在的小年轻都不爱学习了，”年轻人啧了声，继续道，“阳间有镜子，阴间也有，但是数量不多，活人拿了会有妨碍，所以名声不显。”

“第一种就是死尸骨头炼制的骨镜，饱含死者生前怨气，能蛊惑人心，迷乱神智。第二种镜子，是海兽葡萄镜，这是用黄泉中的葡萄铁打造的，杀海兽血祭，浮水不沉，能收鬼纳妖。第三种，就是唐造镜，镜子是一个姓唐的阴物锻造的，这人本是个修道人，后来走了邪路，被雷击而死，留下了十九面这样的镜子，能通幽见阴，能配合各种法术所用。”

骨镜我知道，青云观的那面蛇骨镜就是这样的用处。还有第二种，《赶山经》里记载着海兽葡萄镜，箕阳子曾经听阴物提起过，但这种镜子是稀罕宝贝，流不出酆都，我也根本不做他想。

至于第三种唐造镜，真的是闻所未闻。

如果这人说的是真的，回头我就要在《赶山笔记》中添上一笔。

“你知道镜子的下落？”

年轻人一笑，反问道：“我的条件如何？”

“你想要什么？”

如果这人不是狮子大开口，倒是可以跟他做一笔交易。

他伸出一根修长手指头，对着我点来点去，最后一指，道：“你身上的衣服不错，我就要这个了。”

我的心立马就凉了半截儿。

王胖子站在我旁边，低声道：“估计是一个没后人的野鬼，没人给它添寿衣，死了就要受冻。它眼皮子浅，正好糊弄一下。”

你的眼皮子才浅呢。

这家伙想要的，是我的销金环。

这件衣服是我的保命装，从槐安县一路走来，不知道多少次救了我性命。远的不提，我有底气下青蛇沟，就是有这东西护着，我能比其他人撑得更长久。即使知道青云观三兄弟里头肯定有问题，我也有底气。

“舍不得？”

我心里的确是挣扎着，用销金环换一面镜子的消息，还不知道能不能搞到手，到底值不值？

年轻人啧啧一声，说道：“小气鬼，我看你的皮夹克不错，不能给我穿穿？”

皮夹克？

我一愣，扯了扯身上的外套，二话不说，就脱下来给了他。王胖子站在我旁边，突然问道：“李先生，是不是有啥讲究啊。我听说穿红丨内丨裤能发财，怎么还能穿红衬衫发财？这么红，就跟血一样。”

我直接拍开他的手。

年轻人把皮夹克一穿，啧啧道：“不错，真不错。”

我心里一松。

怕这人又看中我的衣服，催着他快说镜子的线索。

这人指着斜对面的一个摊子，道：“就在那儿。”

王胖子跳脚骂道：“你耍人呢？”

年轻人也不跟他计较，冲我道：“你去看了就知道，货真价实的唐造镜。不过你能不能拿到手，那就要看你自家的本事了。”

我谢过它的提醒，想了下，就掏出一叠纸钱。这年轻人瞥了眼，轻轻吹了口气，纸钱就冒出了青色火苗，很快就烧成了飞灰。

这是啥意思？根本不稀罕？

斜对面。

王胖子跟在我后头，喋喋不休道：“李先生，你的脾气可太好了，这不能忍啊。这家伙明显是打算坑我们啊，咱们继续走，就能看到，还被它给消遣敲诈了。”

我不置可否。

“李先生可是一位法师，杀一个小鬼还不是手到擒来，让它知道自己不开眼，得罪了高人的下场。”

我看了他一眼，问道：“会不会有麻烦？”

王胖子立刻道：“刚才咱不是缴了保护费吗？嘿嘿，在这儿打打闹闹是常事，一点不新鲜，没人回来管的。”

“回头再说。”

已经到了，灯笼发出猩红的光，下头坐着一个穿着黄色衣服的男人。他盘膝坐着，背对着外头，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疏于打理，垂到了腰畔。

我们到了外头，他动也不动。

我看了王胖子一眼，花钱请你，可不是看热闹的。他立马冲里头道：“喂，生意上门了，老板，快点出来招呼了。”

一动也不动。

这人像是根本听不懂，一点反应都没有。

王胖子看着我，又喊了几声，没人应答，就直接进去，绕到后面一看，顿时吓得瞠目结舌，惊叫道：“没，没有。”

我走过去，惊讶地发现后面这人后头也是没有面孔的。

人的后背和前胸能够辨别，我肯定这东西是背对外头，但是胸口以上也是乱懊糟的头发，也许是个傀儡一样的木偶。

“被耍了，我们回去找那个小子算账。”王胖子跳脚骂道。

我心里几乎是同时冒出了这个念头，难道是那家伙骗了我？有些人死后，魂魄浑浑噩噩的，会陷入生前的执念欲望中。但是有了年头的阴物，尤其是动了法术，有了道行，就像是突然开了窍，那真是鬼精鬼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