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白,很糯软,发出一股幽幽的花蜜香气。
老汉拿出一柄没有开锋的短刀,切了两刀,就划出一块两人份的三花糕,用荷叶一包,就递到了我的手里头。
“小伙子,出门在外,可别单着。我跟你说,你要是碰到些剪径的强人,人一多,他们就不敢动手了。”
这老汉意外的能唠嗑,主动跟我攀谈起来。
我心里好笑,强人?敢抢我,怕是没有开眼吧。
老汉嘿嘿一笑,说:“我可不是吓唬你,你怕是不知道吧。十几天前,靖江那边出了人命案子,一家七口都被杀了。唉,那叫一个惨哦,听说血都被吸干了,在墙壁上留下了一道血手印,你说可怕不?”
灭门?
我心里一动。
杜竞妈妈说过,我修炼的法术求的是奇和险,又是经年的跟阴物打交道,心性很容易受影响,转向阴沉。南疆的这些苗民,常年都是拜巫玩蛊,听说有些阴毒的甚至要以人肉为食,鬼魂喂养,心性怕是早就走上了邪路。
一旦结仇,那就是不死不休,灭人满门倒不是很惊人。
“这里可不是法外之地。”
纵然有些法术,也不能这么害人啊,自然有法律和规矩裁决。
“不敢管,不能管,可怜哦,死了就死了,就跟死了虫子一样。”
我撇了撇嘴,说:“活着时能够嚣张,死了都要到阴司去过一过,谁都逃不掉。”
老汉摇头,说:“那都是骗人的,死了都是虚的,人死灯灭,就算到了下头下油锅过刀山,哎,都没啥作用啊。不该死的,不该受罪的,都看不到这一幕啦。”
我心里默然。
要说普通人的话,现在不信鬼神,违法犯罪还有的一说。但修道人呢,知道阴司,知道鬼神的存在,生前作孽身后偿,怎么还会做糊涂事呢?虽说有道门行走游历天下,四处降服妖魔,但还是不够。
说到底,还是没有强有力的威慑。
如果有刀剑悬在脑袋上,作恶的话,就会落下。
“人不是道德完人,总有做错事的时候。这时候你提醒一句,也是大功德啊。”知道老汉要说什么,我就补充道,“不听,那就揍到他听。”
照我看来,一开始法律的意义,不就是威慑吗?
“话糙理不糙,可惜啊,比谁的拳头大么?”
一阵阴风吹来,我的脑瓜一凉,心里纳闷,我怎么跟一个不认识的人侃这么多。我拎着三花糕,笑道:“别人不好说,我自己个儿有能力,就去帮扶一把,震慑一把。不敢说叫天下无坏人,但总能尽一份力去匡扶正义,无愧本心。”
老汉默默。
“你老别担心,我不去那么远。”
“对,对,咱们平头老百姓,就该跑的远远的。”
我给了钱,道了声谢,就提着东西回了火车。
杜竞闻到香味,一下子就醒了。
他抓起一块,尝了口,就咦了声,叫道:“你去哪儿买的?我吃的三花糕不少了,这家的味道不错,应该是老手艺了。”
我自己吃了两口,味道倒是有些香甜的,至于有多好吃,那就未必了。
我把出了人命案子的事情告诉了杜竞,这家伙点头,道:“应该是修道人动的手没跑了。象山会就要到了,有些人提前就到了,这个交易会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有,打架是常有的事情,暗地里血腥的事情不少。”
“没人来维持秩序?”
我想着老汉的话,就脱口问道。
“有啊,有龙泉阁,还有白马山。”
我摇头,表示没听说过。
龙泉阁倒是听黄师兄提起过,是这边的一个强大门派。
“龙泉阁是一省的道判所在,实力雄厚。尤其它一直面对着南疆,实力大,底气厚。象山会能够举办下来,也跟他家的鼎力支持有关。”
有人管束着,怎么还会出事呢。
“问题是白马山那边。”
“白马山是南疆的?”我问道。
既然道门这边有龙泉阁这么厉害的门派看管,还能有杀人灭门的惨案发生,那肯定是有打对台的,而且能量一定是非同小可。这里是南疆的地头,很容易就能够猜出来。
黄师兄跟我说的五家大的部族寨子,里头没有这一号啊。
“没错,就是那群蛮子。”
我问出了疑惑,杜竞解释道:“白马山是南疆的势力,但不是一个寨子,而是好多寨子联合在一起,共同推举出来的一个办事机构。”
我有些晕。
不是说南疆许多部族仇怨很深吗?居然还能坐到一张桌子前?
“这是当年跟明朝打战的时候,被明军杀的太惨,据说损失非常大,没有法子,只有联合到一处做个应对。后来不打仗了,白马山也就名存实亡了。在龙泉阁的支持下,象山会起来了。这些人发现单对单地跟修道人做买卖,占不了什么便宜,就又把这从前的惯例给拿了出来。”
真是一波三折。
“白马山下的手?”
“这倒不是,”杜竞摇头,道,“白马山现在是求财,要跟修道人做买卖,也不敢真的挑起乱子来。毕竟白马山只是很松散的一个机构,又不是真的铁板一块,真的起了冲突,他们会吃亏的。”
“不过白马山和龙泉阁有约定,如果是苗民犯了事,必须交给白马山来处置。当然了,相对的,修道人也必须交给龙泉阁。”
原来是这样。
“彼此掣肘。”
我可是阴司的巡查,就问道:“你说过,象山会有修道人,有苗民,还有阴物,那阴物呢,是不是也有什么势力?”
“没有。”杜竞说的肯定。
没有?
杜竞说道:“阴物在阳间活动,本来就有很大的限制,阳光,雷电,都会伤害到阴物。所以这些东西多半躲在深山老林,破窑烂屋里,就算害人,也不会成群结队地出现。真要出现了,道门行走第一个就追上去了。”
这个倒是真的。
我有些不解,道:“阴司呢?阴司就不管管?”
“不会管的。”
“按照阴司和道门的约定,除了追魂,阴司的势力不会到上头来。这些鬼物没有阴司撑腰,腰杆儿自然就不直了。再说了,南疆的巫蛊法术十分阴毒,有些就要是吞血噬魂,甚至比起我们修道人对阴物的杀伤更大。”
“你想想啊,阴司要追拿阴物归于阴曹,这些鬼物在阳间徘徊,就是坏了阴司的规矩,人家当然不会,也懒得去管。”
这倒是真的。
你不守我的规矩,还想我替你出头?
“不过你也别去招惹它们,真要起了冲突,它们逃进阴间,上头的人也不会追下去。毕竟胆敢在象山会露头的阴物,肯定是有些本事和倚仗的,有大猫小猫,也有小鱼虾米,小心点总不会出错。”
怎一个乱字。
摆摊的老汉说管不了,管不得,原来是有这么一个大背景。
我心里默然。
不过既然被我碰到了,就有人要倒霉了。好歹我现在顶着阴司巡查的名头,有了这层皮,就算做是师出有名了。
天黑了,车上的人吃了晚餐,有的就开始睡觉了。
外头天色漆黑,只有茫茫星空发出微弱的光,雾气飘荡着,见不到什么人造的光。两边的高山投下庞大的阴影,看着像是藏着什么妖魔鬼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