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葳摇头。
她拉着我出屋子,低声说了一件事。
刘大叔的女儿是两个月前死掉的,受到了凌辱,胸口青紫,身体有黑血流出来。这女儿死后不安宁,就来闹家里头。
父母做了个梦,女儿赤条条地站在门口,浑身都是血。她流着血泪,说自己是被害死了,要请人做法事超度。
“她死的时候怨气大,棺材没法下地。刘大叔找到师父,这才发现女孩是被法术害死的,才接了她家的事情。”
我心里怜惜。
别看她死得惨,到了下头,并不会因为可怜就得到同情。
有怨气,是没法子轮回的。
刘大叔夫妻追出来,就来跪我们:“白小姐,求求你,我们想女儿了。”左右为难,白葳只好答应了。
她拿出一帘黑布,挂在梁上,一直垂落到地。
一盆水。
一根蜡烛。
她坐在黑布后头,嘴里发出古怪的声音。
我把蜡烛点燃了,让刘大叔他们不要说话。
很快,盆里的水开始打着旋儿,冒出白色的水汽,把屋子里映的朦胧潮湿。一阵阴风呼呼地响着,从水中冲出来。
屋子里立刻就变冷了。
水为阴,自古就是通灵的载体。
烛火一跳,就发出了绿光。
黑布上的影子变了,不再是白葳的身形,而是一个陌生的女孩。
通阴成功了。
“跟她说话。”
“女儿,是你回来了?”刘大叔夫妻激动地呼唤着。
“爸,妈。”
声音都变了嘶哑。
刘大叔夫妻拿出纸钱和衣服,说是烧给女儿的,让她有的吃,有的穿。黑布后的身影突然变了,尖叫道:“不要吃的,不要喝的,我死得惨,死的冤,给我报仇,报仇……”
阴风鼓荡,吹得人面皮发寒。
烛火摇晃着,一副要熄灭的样子。
我急忙上前护着,喝道:“是谁害了你?”
黑布后沉默了下,然后就没了声息。
蜡烛一晃,重新变成了温暖的黄色。
白葳走出来,面色发白。我抓着她的手,感觉冷冰冰的,急忙给她念着安魂咒,有了三遍,脸上就慢慢浮出血丝来。
通阴就怕遇到这种有怨气的,说不好,连自个儿都会深受影响。
女儿被害了,就这么认了?刘大叔夫妻沉默着没有说话,估计有什么难言之隐。人家不肯说,我们也没法子细说。
毕竟死得惨,这年头女儿家的名声可是很重要的。
刘大叔夫妻一起流泪,气氛沉寂。我们只好告辞离开了刘家,白葳喊着我:“李淳,你看这个。”
她摊开手心。
上头有两个字。
五里。
这是什么意思?
“那个女的似乎没法说出口,你问她谁是凶手,她就留下这个。”
有叫五里的人?
还是地名?
这会儿天黑了,我们在街上找了个旅馆歇息了一晚。老板跟我们说,这附近有个乡下,就叫五里地。
“五里地很有名气吗?”
“要说五里地啊,那儿从前有个很灵的庙,好多人都去拜呢。现在大家日子好过了,就不去那儿了。”
我和白葳对视一眼,同时露出喜色。
有点眉目了。
第二天起了个早,我们就直奔五里地过去。这里盛产杏子,到处都是很大的树木,郁郁葱葱的,投下凉爽的树荫影子。
到了路口时,这儿蹲着个上了年纪的老汉。
他瞧见我们,就过来问:“是李先生,白小姐?”
认的我们?
我们是第一次到五里地这儿来。
这汉子欣喜道:“前些时候,有个游方的先生从我家门口经过,说家里有一场祸。想要避过去,就今早到路口来,说是你们两位能帮我的忙。”
陷阱?我下意识就觉得中了圈套。
我跟白葳会到这儿来,只有祖姑婆才知道。
“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概两天前吧。”
这可就神了。
那时候我们还没动身呢。
“走着,去瞧瞧。”
就怕我们一头雾水地四处乱撞,耽搁了时候,给了花脸喘息的时候。只要对方肯出招,总有露出破绽的时候。
汉子很高兴,就引着我们去了他家。
现在是白天,墙外晒着白衣服,被风吹得厉害。
我在门外看了眼,就说道:“气虚不实,白气冲红日,啧啧,家里出了事?这可不是啥好兆头。”
“哎呦,李先生,你可真是神了。”老汉更信我了。
他急忙喊了家里人出来,我趁机打量着,门窗上贴着大红的囍字,还有喜庆气息。家里刚有喜事,但气不对。
“白葳,你能看出来吗?”
对于看气,她比我在行。
白葳抿着嘴笑,低声问我是不是在唬人?我嘿嘿一笑。农村汉子性子淳朴,但不傻,随便一个游方的先生说他家里有难?有人来解救?就信了?就不怕别人来个双簧,串通起来骗人?
这种骗子在乡下可不少。
我到了淮安县城,就见过许多。不管接受教育的程度高低,聪明也好,鲁钝也好,人总有上当受骗的时候。
刘响发家时,就玩过这种把戏。
招数不在老套,能管用,就是好招数。
这汉子顶着大日头等我,脸都晒得红通通,肯定是家里出了事。
加上我说的含糊,自然没的跑。
白葳掐着看风水的法诀,在宅子的前后左右都看过,秀气的眉头就蹙了起来。
老汉一家人出来了,一个老妇,还有一对年轻夫妻。女子很年轻,但是神色惶惶,怀里抱着一个烧火棍,显得十分紧张的样子。
“李先生?”
我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
白葳在院子里站定,让我搭把手。
“家里有没有香炉,借来用用。”
我把香灰倾倒,画了一个圆圈。
白葳取出一根细细枝条,取了一碗水,就这么插上去。
符纸烧起。
我细细看着,就像我的神头牌能帮我判断阴物说话是真是假,白葳的送葬术能看清风水走向和尸体好坏,对气息的感触十分敏感。
她掐着法诀,口中诵念。
水碗摇晃着。
一簇火苗窜起来,就把枝条给烧得干巴巴的,洒落在地上。
我不敢打扰,这就跟看卦一样,大有玄机。
“喜事,有女丧。”
既然是大红喜事,怎么会有女的死?
老汉的婆娘看着年纪也不是很大啊,白葳摇头,看着那个神色紧张的少丨妇丨。这女的被她一看,脸都白了,吓得瑟瑟发抖。
“先生,先生,求求你救救我儿媳妇。”
有了这一遭,老汉家里没人怀疑了。
姓庄。
庄老汉的儿子叫庄勇,两天前刚刚新婚。本来是喜气洋洋的好事情,谁知道新婚当夜,一阵怪风突然冲进了喜堂,里头传来了惊悚的声音,说是要新娘子去庙里上香拜神,否则就要降下灾祸。
“先生,那风可怕人了,像是有鬼的眼珠子在里头,嗖嗖的在冒绿光。”庄老汉惊悚地叫道。
鬼的眼珠子?
当时,喜宴的宾客都吓坏了。
桌碗都掀飞了,一阵鸡飞狗跳。
少丨妇丨呜呜哭泣着:“风很大,把我卷了起来。”